约莫是她神态太奇怪,杰克杨皱眉咳嗽一声,把菜单捧给顾涉:“顾总可以让Zoe推荐下菜色,她是这里的常客。”
“常客”在顾涉耳朵里十分难听,他直接把菜单推给许濯:“你来点。”
她点完菜,经理们又叫了酒,对首次合作表示诚意。这家店的招牌是希腊的茴香酒,劲儿特大,可许濯推不了。年会聚餐她喝了点烈酒,不上脸,这帮人就记住了,不喝也得喝。
许濯只得给甲方轮流敬过去,轮到顾涉,她在上司的暗示下把剩余的一口气干了。整场饭局顾涉都惜字如金,眼光似无意扫过她,这副神态被厨房里的林颐尽收眼底,手中餐刀渐渐握紧。
十点多终于结束,杰克杨摆摆手,挽着许濯的胳膊走向大门,说他喝大了,可眼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许濯甩开他的咸猪手,不料这一甩,高跟鞋一滑,要不是拽到身后某个细长的东西,就要摔得四仰八叉。
“小心!”顾涉的领带被她狠狠一拽,差点窒息,两手托着她的腰把她扶正。
许濯一抬头,看见是他,居然笑了笑,然后面容一僵,哇啦一下吐了他满身。
顾涉:“……”
“对不起。”许濯吐完,拿手边的干净布料擦擦嘴,抬起一张小脸,白皙的肌肤只笼着一层薄纱似的红,要不是身子晃里晃荡,几乎可以称得上冷静:“外套我给您洗干净,您不要,我就赔。”
杰克杨没醒也给吓醒了:“顾总见谅!见谅!小姑娘不懂事,我叫车把她送回去。”
后面两人说什么许濯都听不清,她头太疼了,肚子也疼,四杯酒灌下去,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上了谁的车也不知道,只晓得车里那淡香水是她喜欢的款,她在驾驶后座边吐边狂洒香水也没人管。
等到浑浑噩噩再睁眼,已是陌生的房间,地上堆着凌乱的杂物,外面还有狗叫。
许濯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哭着打110,顾涉好不容易把刚装修好的浴室捣腾完,进卧室听她迭声喊警.察叔叔,一个箭步夺过手机,见她开的是微信,扑哧笑出来。
许濯真断片了,可怜巴巴地张开双手:“我不反抗,我给你钱,你放了我吧!”
顾涉弯腰戳了一下她额头,“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突然睁大眼睛,双手猝不及防搂上他脖子,八爪鱼般缠了上去:“顾晏,你怎么活了?”
顾晏?
她小h文男主?
顾涉捂住额头,被她这里蹭蹭那里蹭蹭,咬紧牙关把她扒下来扔在床上,丢给她一个卫生棉条,她惯用的型号:“去洗澡!”
*
许濯在浴缸里裹着浴巾睡着了。
顾涉怕她冷,又不好进浴室,隔着门轻轻叫她:“许濯。”
他喊了一声,又接着喊,喊到他觉得把这些年没喊出来的都补了回来,电话来了。
是他的猎头兄弟:“哥,买狗钱打给我了吗?凌晨两点上我家掏狗崽子,你要不要脸啊?还有,我相亲替你问出那么多有价值的东西,记得把咨询费也结给我。”
顾涉转了他两千块买狗钱。咨询费就别想了,谁让他倒霉和许濯相亲,没揍他那是轻的。
他走进浴室把人扛上床,盖上被子,脏外套扔了,草草冲了澡,然后走到阳台抽烟。
抽完烟一回头,她居然醒了,陷在柔软的床上玩手机。顾涉沉下脸,拉开落地窗进屋, “快睡。”
许濯酒还没醒,恍惚中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万家灯火如星如雨,落在他发梢肩上。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利用肌肉记忆打开存稿箱,叭叭叭地码字,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越看,表情就越迷惑,眉眼就越柔和,最后抿出一丝甜笑。顾涉骨头过了阵电,控制不住走到床边,单腿跪在地上,手指触到她的凉丝丝软滑的发。
“今天写了什么?”他声音有些哑。
醉了的许濯很乖,给他看,一点标题,屏幕就拉出一串删除的旧名。
《顾总红酒瓶》。
《饭桌下(微车)》。
《被毁的爱马仕西装(餐桌)》。
顾涉简直没眼看,鬼知道他每天工作累得要死要活,回家还要刷男主跟自己同姓的小黄文,是什么惨绝人寰的心情。不过她文笔水平倒也没辱没文科学霸的名号。
许濯晕乎乎地对他说:“顾晏,你不知道吧,我大纲里,你暗恋女主好久了,你的狗不是叫立夏吗?立夏是女主的生日。”
她又补了一句:“跟我一样哦。”其实是随手写的,不用思考。
落地窗吹来几绺春风,搔着她的额发,一双玻璃眼勾魂摄魄。
顾涉就想起很久之前,他某次考试时在草稿纸上无意写下的课文句子。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不是,她就是只妖精。
他微微笑,胸口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