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芝咬一咬唇,她自家也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也没想躲,可这个地儿女人嫁人生子也太早了些,她还能陪在顾氏身边几年?
她难得作出小女儿样,抱着顾氏的胳膊不撒手:“娘跟我一起搬罢!咱们还住一个院儿里,将来女儿嫁了还要将娘接到身边去。”
“净瞎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软成了一滩水,手下生怕将女儿拍得重了,说起嫁人又想到徐家哥儿身上去:“你这回上京,船上可跟徐家哥儿相了面?”
仪芝拧拧眉头,这事儿搁在心里很久了,顾氏问了也不敢告诉她,徐茂卿是想退亲的,还说由柳家出面退亲对她清名最好,他虽已考中举人,却不打算接着往下考,也不想捐官来做。
当时虽然在一怒之下刺了徐茂卿一句,可她现在也只能苦笑,这么个没担当的人实非良配,也不想想两家当正经亲家来往多少年,相熟的人家哪个不知,他又刚刚考中举人,要让柳士沅出面去退亲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桩婚事对他是身不由己,对她难道就不是吗?当初定亲的时候她还是个两岁的小儿。
在仪芝眼里,徐家公子简直低到了尘土里,怕是他自己也知道徐老爷徐夫人不会同意,这才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亏他还大她五岁,他难道不知道无论哪一家出面退亲吃亏的都是女儿家?
定亲的时候由不得他们,退亲自然也由不得他们,仪芝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顾氏让她平白担忧,靠着顾氏的胳膊摇头:“只隔着屏风问了一回好。”
仪萝养在上房的第一日自然该早起问安,淡蕊怕五姑娘睡得沉了,卯时刚至就立在床头将仪萝摇醒:“姑娘醒一醒,太太等着呢。”
仪萝迷迷糊糊也不知时辰,才来上房身边也没派来别的丫头,由着淡蕊给她换上一身红绫袄儿,头上绑了两串珊瑚珠子垂在耳朵后头。
东西都是昨晚郑妈妈送来的,淡蕊自来不曾这样用心服侍过五姑娘,手头的活计难免生疏,仪萝从闭眼到起床没花多少功夫,反倒是淡蕊手底下磨磨蹭蹭许久。
便是这样仪萝到了西暖阁的时辰也还早,她住得本就离顾氏近,到了门前的时候香尘才提了铜壶架在炉子上,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水滚了太太才起呢,五姑娘明儿晚来些罢。”
看着逐渐远去的五姑娘,香尘的思绪慢慢飘远,近来她总是记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像是她的上辈子一样。
上辈子的她,天生就是一名刺客。
不过,严谨一点的话,说天生确实不大准确,毕竟她是出生一天之后才有机会成为一名刺客的。
其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她天生应该是个啥。
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正在进行最原始的进食行为,那一刻她是懵的,不明白前一刻还在上马原的她怎么突然身陷这么诡异的场景,她一边砸吧着嘴一边仔细回想,是了,她不是在上马原,她只是做梦梦见了自己在上马原,可见人真的不能随随便便去见马克思,即使是在梦里。
她一边尴尬一边饱餐了一顿。
抱着她的妇人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尴尬,实在不忍心以后她们还要朝夕相处让彼此都继续尴尬,十分善解人意地抱着她来到了一条河边,将她放进一个篮子里,顺着水流推向远方。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桥段啊!这到底是想让她活还是想让她死啊!想让她活把她扔大街上不比飘河上被人捡去的几率更高吗!想让她死直接把她溺死不是更快吗!
这一刻,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实中很多看起来带有未知性的浪漫行为,都是不切实际的。你以为你是哲学家吗?to be or not to be 是你该想的问题吗?
她仰面朝天躺在小篮子里,眼神迷离地盯着马上就要暗下来的天,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她可能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
她费力地偏过脑袋,对着背过身的女人不甘心地“嗷嗷”了几嗓子,她想着,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把她抱起来话,她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了,毕竟如果不是她太早熟的话,确实不会记得这一段的。
女人的“呜咽”声在这廖无人烟的荒郊野外飘荡着,飘进她小小的耳朵里。
她心下一喜,更加卖力地嚎了起来。
女子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发足狂奔着跑远了……
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不要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乐观点,也许只是她家里着火了呢。
她停止了哭泣,节省点力气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小时。
不知不觉间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全黑,冷风呼呼地刮着,一轮冷月高悬得不近人情。
然后她发现,她被一片芦苇拦住了奔腾而去的步伐。
天要亡她,她还能怎么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饿又累得不行,朦胧间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