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绿枚真是处处都不合格。连妈妈有心提点她几句,主人身边伺候的,心思要细,眼里要有活,嘴巴要紧,看着机灵却只会饶舌的最不顶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向来不是个多事的性子,什么话该对什么人说心里自有一杆秤。
绿枚刚来的时候是很多话的,一件事要问几个为什么,一件东西该怎么摆,夫人该怎么伺候,她愿意学连妈妈也就愿意教,可到底是市井中来的,老爷夫人的私事也敢胡乱打听,连妈妈板着脸教训了几回,到如今也不过是有所收敛。
再过些日子,老爷谋了差事,夫人必定是要跟着到任上去的,绿枚这蹄子是卖是留?
可怜的人多了,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可怜?就算真的跟了去也不见得就有好,入不了主人家的眼,转瞬就能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连妈妈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心就容易软,她自己的儿子背靠吴家这棵大树,在外地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她不去安享晚年不过是放心不下小主人,趁着还能动弹,守得几年算几年,也算全了先夫人的恩情。
连妈妈走到稍远的椅子上坐了,绿枚跟了过去,讪笑着就要开口,连妈妈抬手阻了,她最见不得这股子腻味劲儿。
连妈妈闭了闭眼,决定单刀直入,是去是留就看她自己了,“我且问你,才刚在上房,我抱了姐儿出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绿枚哪里想到连妈妈会问这个,她还以为连妈妈是要训斥她脱手砸了铜盆,又毛手毛脚弄翻了东西,茫然地看着连妈妈,她真的没留意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妈妈不错眼地盯着绿枚,看她的反应,心里有了谱,点了点头,也不再等她回答,径直道:“夜深了,睡去吧。”说罢就不再言语,仍去了北边暖阁后头。
绿枚正有点奇怪,继而又欢喜起来,她是真的被连妈妈训怕了。
子时已过,上房的灯才刚灭了,柳士沅和顾氏两个赤条条地搂作一处,时值深秋,夜里寒意渐起,一床锦被裹住一对璧人,捂紧了边角一丝风儿也不透,手脚相缠,胸背相贴,又暖又熨帖。
泠泠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顾氏出神地看着黑暗中斑驳的光影,嘴角不由自主地翘着。按住那只胸前作乱的大掌,顾氏又有点气喘了,缓了口气带了羞恼道:“今儿可不许再闹了。”
柳士沅低头在顾氏耳边哑声道了句“好”,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氏的耳后,耳垂就泛了红。柳士沅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那股温度,含在嘴里挑弄了几下再轻轻一咬才肯放过了她。
虽然已经做了几年的夫妻了,每到这种时候顾氏还是会觉得羞赧。
柳士沅附在顾氏耳边轻声道:“我已跟大舅兄商量过了,最近南省几个县有了出缺,你和妞妞跟着我,我们去南方过几年舒心日子,你说好不好?”
顾氏自然是千好万好的,这一天她已然盼了许久,只是纵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话也是不能明说的,说了就是不孝,“我自然是肯的,无论你要去哪里,我和妞妞横竖都要跟了你去的。”
顾氏虽然精于内宅诸事,毕竟还是年轻媳妇子,官面上的事情却没有经历过,偶有听说也是一鳞半爪的,知道兄长向来稳重,从不把没有把握的事情拿出来说,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就怕希望落空,“既是出缺,岂不是人人都盯着,怎么就能轮到咱们呢?”
柳士沅从被子里伸出手,拧了拧顾氏的鼻子,一股凉意钻进被子里,惹得顾氏一声娇呼,柳士沅便有些得意,“选班最重科目正途,为夫此科又位列二甲,这便有了七八分的光景,再加上大舅兄的照拂,大舅兄的能耐你是知道的,事情哪还有不成的道理。”这些话在外面他是决计不会说的,对着娇艳可心的妻子却不妨显摆显摆,当然也得顺便表白表白大舅兄。
其实按制度规定,二甲要么在内为京职,要么在外为知州。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与其慢慢熬资历不如多些历练,走科道行取的路子,不过这些就不必跟妻子详说了。
顾氏自觉问了个傻问题,她不过是真的怕了老太爷了,唯恐避之不及。
柳士沅话音一转,嗓音沉了下来:“我知道这些年你的苦处,嫁了我原就是委屈了你。你是吴家的嫡小姐,我不过是柳家的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