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漉的,呼出一口热气再吸一口,肺腔子里都是凉的,冻得人脚指头发麻。地上湿,寒气也湿,这南省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薛妈妈和来宝媳妇领了剩下的女孩儿出来,来宝媳妇领了人往院子外头走。
剩下的这些小丫头,没根底的就从外层苦累的活计做起,心活眼活有造化兴许可以混到个二三等上,像那几个薛妈妈着意的就是有根底的,托了老子娘的关系,一进院子就可以分去轻省又容易得脸的去处。
薛妈妈出得房来先跺了跺脚,她不跟来宝媳妇一道儿走,合了手掌来回搓一回,哈着气往右耳房去了。
正院的右耳房作了穿堂,连了后头顾氏跟前丫头住的后罩房,这天冷得厉害,薛妈妈不敢从院子当中穿过去,沿着廊子绕了一段,去了东边二等丫头的屋子。
进门就是一股热气涌上来,乍冷乍热,薛妈妈打了个冷战。屋里火盆烧得旺旺的,一丝儿烟气也无。
抬眼看过去,石叶正拉了石墨的手,坐在床边哭。她两个是亲生的姊妹,叫爹娘一个接一个卖进来的。石墨先来,人又稳重,如今已是个二等的了,跟了绿绮,学着打理顾氏屋里的衣裳被褥。石叶年纪小一些,在葛娘子的小厨房待着,平时不过跑个腿,递个话。
石墨才来的时候拜了薛妈妈作干娘,发了月钱得了赏,先给薛妈妈看几眼,一眼就值好些钱,直到她在绿绮手底下当了差,彼此才逐渐尊重起来。
干娘不是白叫的,银钱也不是白教拿走了的,院子里能压薛妈妈一头的不过连妈妈和绮罗松云四个。
石叶才来的时候,石墨托了薛妈妈照顾着,她才能进小厨房跑腿。石叶年小轻狂,是个娇的,石墨叫一声薛妈妈干娘,她也跟着叫,叫了就在其他丫头面前充排面。她才进顾氏院里不久,顾氏就和柳士沅搬出去了,三房院子里留守的,除了绮罗松云,就只有一个薛妈妈。
没想到到了这里,为着一个外头来的,倒教她挨了罚,绿松已经将她罚出小厨房了,此时拉着石墨的手哭个不住。
薛妈妈啐了一口,“没起子的东西,这会子到哭上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人家是姐儿跟前正经的大丫头,也是你胡乱糟践得的?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石叶扭身跺脚,“我姐姐才该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她不过是市井中才来的!原就是她夺了姐姐的差事!”
石墨皱着看着她,“你满口里胡说些什么,我的差事是自己挣的,太太给的。你再这样没王法下去,我也管不了你了。我看绿松姐姐做得好,你确实该好好罚一场了!”
石叶霍地一下站起来,“要不是干娘说你被人挡了差事,我哪里会去找这个不自在!好心做了驴肝肺!好好好!你如今是太太院里的,她们是你的姐姐妹妹,就我是外人!”说完,捂着脸就跑出去了。
石墨站起来,跺了几下脚,不满地看着薛妈妈,“妈妈这话也是浑说的?石叶是个什么性子,您老还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到太太耳朵里,还了得?”
薛妈妈笑一笑,“哎哟我的佛!我不过是吃醉了酒浑说的,哪知道她就当了真?”笑完了又板起脸,“你也犯不着拿太太来压我,话是她自个儿说的,错是她自个儿犯下的,跟我可没关系!”
撇了关系又能端出一张笑脸来,“她到底没被撵出去,只是要待在这个院子却是不能够了。等开春前头起了山子卷棚,我舍了脸面求一求刘嫂子,让石叶去花园子里做事。你是个有造化的,她离了这里也免得早晚给你惹出祸来。才刚我领了几个小丫头去太太那儿,已留下了两个,你们这里怕又要多添人口了。”
一番话说出来软中带硬,又显了她的脸面能耐,又许了石墨想头。石墨缓了神色,倒了杯茶送到薛妈妈手里,“天冷,干娘喝杯热茶暖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