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回教训到底还是学了些乖,一个人住了个单独的小院,顾氏还给配了丫头子,补药绸缎流水介送来,也知道忍着欢喜先说一声“谢谢太太”,这时节就不叫“三太太”了。
今日早起就知道先来给顾氏问安,顾氏送的那些艳色衣裳也不敢上身,挑了身素净的,脂粉不施,顶着一脸青白虚弱就来了,端端正正在地上跪了,当着面还要再谢一回太太。一个多月的身子,刚刚诊出来,还未显怀,下跪的时候却要伸出双手捧了肚子。
顾氏见了不过一笑,候着她谢完了才说一句,“你身子不好,以后就不必跪来跪去了。”
偎翠埋了头,细细答一声“是”,心里头骄是骄的,也多少揣了些惶恐,知道是为着肚子里的这个才教人看重,前阵子吃不好睡不好,病歪歪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
顾氏知道她的心思,接过绿松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缓缓道,“你不必忧心,我已着人去二嫂子那里将你和倚红二人的身契要来,再有一两个月就该到了,到时候就正经给你抬了姨娘。”
听见前半句还煞白了一张脸,等听到后半句就喜得甚个也顾不上,平坦坦的肚子也不捧了,忙慌慌又给顾氏下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不住地道,“奴婢谢太太。”
谢完了抬起头,身子还跪着就对侍立一旁的绿松讨好一笑,口中道,“烦姐姐沏壶茶来,我这就给太太敬茶。”
这就开始你你我我了,绿松站在顾氏身旁,垂了首静静立着,不怒不喜,一个眼风也懒怠扫过去。顾氏皱眉看了偎翠一眼,“才说不必跪了。”
偎翠讪笑着站起来,顾氏到底又解释了一句,“你原不是我的人,现在就敬茶到底不是个规矩,且等置酒的时候再正经喝你的茶罢!”
隔了一道帘子,仪芝在里头将调羹往碗底一放,一声瓷器相碰的脆响就传了出来。偎翠伸着脖子朝里头张望一回,笑着道,“奴婢不知道大姐儿也在,倒不曾问大姐儿安。”
绿枚在里头伺候仪芝用饭,绿绮今天就教她摆碟,闻言掀了帘子走出去,“你也太不知礼了些,哪有在太太跟前只顾满屋子乱瞟的。”她们叫仪芝“大姐儿”是遵了顾氏的意,偎翠才来这院里多久,改得好快的口。
偎翠到底还不是正经的姨娘,教羞红了脸,顾氏就道了乏,“你去罢,无事也不要出来走动了,好好养着就是。”
天气逐渐回暖,新宅也开始破土动工,到了四月初将将完工,顾氏和柳士沅派去京城接施姨娘的一行就到了,正好赶上园子里上梁挂红的日子。
施姨娘还是一脸木讷,在大宅里教柳老太爷磋磨得久了,乍然离了也还松快不下来。在路上的时候就忙活开了,从箱子底下翻出存了许久的好料子,她自己是舍不得穿用的,裁开了,给顾氏、柳士沅和仪芝一人纳了一双千层底,熬得两眼直淌泪。
只到的那天见了一面,却不好当面拿出来,私下里寻了丫头送过去,晓得自己身份尴尬,心里很感念顾氏的恩德。
顾氏是正经太太,施姨娘虽然是柳士沅的生母,可到底只是一个姨娘,碰了面礼数都不好讲,她遵了奴婢的礼,顾氏不自在,可也没有让人家一个正头太太把她一个姨娘当正经婆婆侍奉的道理,无事也就不出来走动。
顾氏也知道施姨娘的不自在,正好两宅合了一宅,就把那边新起的一座玩花楼给施姨娘住了,又派了丫头子精心服侍着,两下里倒都清净。
上梁挂红请了整三日酒,一县里有头脸的人家都上了门,顾氏是个厚道的县太太,在外头搭了一道长棚,工匠和过路人也都能讨杯水酒喝。
那边小厮丫头还没来得及将房檐下树枝上的红绸子取下来,这边偎翠就正式进了门。一大早就穿衣整袖,过顾氏这边敬一杯过门茶。
身上穿的是香色的袄儿,头上戴着金分心,耳朵里坠着金灯笼,十指青葱间套的是五六个金马蹬,两个月的功夫就养得皮子白里透红的,一身金翠都抢不过她的容光去。
顾氏坐在上首,接了她的茶不过略一沾唇,上下打量一回,看来这一胎算是坐住了,点头道,“今儿是你的正日子,不必在我跟前站着,院里吃酒去罢!”又嘱咐一句,“略吃一钟儿便罢了。”
偎翠点头答应,在丫头的搀扶下一径儿回自己院里去,过了今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翠姨娘了。
绿云是个绮罗松云四个里年纪最小的,心眼子也不大,见了她这德行暗地里啐一口,“果然是一个房里的出来的!眼皮子恁浅!”
仪芝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知道她嘴里说的是谁,二房的花蝴蝶实在教人想忘记都难,心底忍不住替翠姨娘辩驳一句,跟花姨娘比起来,至少翠姨娘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翠姨娘在西院里席开三桌,虽则请了顾氏,但顾氏是懒怠赏光的。有头脸的妈妈媳妇子也请不到,身份最重的还是阴差阳错成全了她的刘嫂子,余下不过一些院里的丫头。
不知是出于炫耀还是念旧,翠姨娘竟也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