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得了闲,再不肯拘了自己,仪芝就惦记着下午要去园子里打秋千,她见府里的丫头们打过几回,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这一向留意着,就等着寻了空儿自己也能打一回。
她人小力气小,挽着绳索站是站不住的,况她又是个怕高的,心里头想是想,却只打算坐在上头,来回晃几回便罢。
歇了晌起来就满屋子寻莺子,这样好顽的事是再不能少了她的,没她在一旁乐呵呵发笑,顽甚个都不得趣。见绿枚端了春果进来往金丝楠木的架子上摆,急声急气地问她,“怎地不见莺子?”
绿枚左右端详一番,总觉得少了什么,又寻了盆红珊瑚摆到案子上,与金丝楠木架子上的春果做成个一高一低的势,一下子就错落有致起来,闻言皱了眉,转头对仪芝道,“她在后头屋子里陪着鸢儿那丫头呢。”
也没听清绿枚后头又说了甚个,提步就往后头寻莺子去。莺子年纪小,与鸢儿一个屋同住的。仪芝到了后头推门进去,见她俩俱都背着身,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对着镜子探头探脑。
听见声响吓了一跳,忙慌慌回过头来。见来人是仪芝,莺子拍了拍胸口,“姑娘可吓死人啦。”鸢儿却一径儿将头低着。
仪芝笑眯眯对莺子道,“你躲在这里作甚,我找你园子里打秋千去呢。”
莺子伸出手来给仪芝看,手上拿的是碧莹莹的药膏子,“鸢儿姐姐受伤了,葛娘子不得空,拿了药膏子来托我替姐姐抹上一抹。”
这才觉察出不对来,歪了脑袋去瞅鸢儿,鸢儿却躲闪着偏过头去,一把抢过莺子手里的药膏,口中道,“你只管陪姑娘去院子里作耍,我自己来就成。”
鸢儿素来不是个叫人操心的性子,仪芝见她这般躲闪着自己,倒不好强着要看伤处,打了个记教莺子跟她往外走,一时倒也不急着去打秋千戏了。
到了外头就要发问,“她怎地伤了?”
莺子的快活神气显见得没了影踪,鼻子一皱,就生起气来,“鸢儿姐姐教抢点心的人打了巴掌,脸都肿起来了。”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仪芝嗔了她一眼,“你仔细说来,鸢儿教谁打了巴掌,好好的,甚个点心那般惹人?”
“是姑娘的点心,翠姨娘见了喜欢得紧,要教人抢了去,鸢儿姐姐不给撒手,就教姨娘打了。”
绿松将今日备的点心做得了,正遇着鸢儿在小厨房同她娘说话,惯例是要教绿云进一趟园子送过去的,葛娘子就笑着道,“鸢儿既在这里,就使了她去也是一样的,也不算她白做了大姐儿的丫头。”
绿松见鸢儿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知道她素来不是个多生是非的,为人也勤谨,又兼她本就是仪芝的丫头,当这一趟差倒也便宜。将细巧菓子在攒就的八槅盒子里装了,交到鸢儿手里,“你去罢,送了就回,盒子自有别的人收。”
鸢儿提了盒子一路往园子里头去,不提防教翠姨娘倚着门户远远瞧见了。翠姨娘原就是属云端里的老鼠的,天生的作耗,怀着身子待在院子里闷得发慌,通一个熟识的倚红,自她做了姨娘也断了来往,正是无事也要生出事来的时候。
识得鸢儿是上房大姐儿身边的,一向不见她是个出挑的,打量着这是一个好欺负的,便是受了气也只得忍着。
见她只顾埋了头一气儿往前走,翠姨娘在这头一叠声叫唤,待经过她门前的时候就问她,“你提了这么样个精巧的盒子哪里去?”
鸢儿这才住了脚,细声细气地回答,“往园子里给姑娘送点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