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揉了揉额角,绿松走过来轻轻替她揉捏起来,再睁眼的时候就吩咐绿绮,“二太太怀了喜,你与绿罗两个先去将贺礼打点出来”,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比惯例厚上两分。”
大顾氏的信比老太爷的信早到了几天,想来就是要提醒她,家里头打秋风的又来了。自从眼见着人将顾氏的嫁妆一箱箱往外抬,老太爷就病了一场,柳士沚守了他几天,父子俩就捐弃前嫌了。
柳老太爷一直时病时好,去年冬起就没断过病根儿,闭上眼睛就是银子元宝长了翅膀朝外飞,一听说董氏怀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亲自捉刀写了这一封报喜的信。
开始还是父慈子孝的话,写着写着就变了味,说柳府人丁不昌盛,那么大的宅子,孙辈才那几个,他老人家膝下寂寞得很,又说董氏这一胎颇不容易,话里话外就差明着指责三房不孝,给他生不出孙子。
长房承重孙都有了,哪里就用急成这般模样。顾氏心里清楚,柳老太爷这是借题发挥,抬出一顶不孝的帽子,只有三房的真金白银才能堵住他的嘴,打着董氏的旗号来的,可是这礼送去了,能不能到得她的手里还是两说。
咬着牙气一场,又想起大顾氏信里说的柳老太爷和柳士沚父子情深的话,愈发觉着腻味,搂钱的时候都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分赃的时候哪个还能记得起父子兄弟来。
好在如今离了那一伙人眼跟前,再不能隔三差五就寻个由头上门,年节下喜事的礼,偶尔添一成两成,就当打发要饭的穷亲戚了。
少时雷雨初歇,热闷一下子就散了去,顾氏便教底下的丫头趁着这时节都可以去园子里松快些儿去,又教人拿戥子称了八两六钱的银子出来,送到园子里刘嫂子处,教那边大厨房在园子里放了桌儿,好让丫头们就着满地残红吃酒耍乐一回。
屋子里伺候的先就笑嘻嘻谢了顾氏,“劳太太记挂着我们。”几个一等的大丫头也跟着凑了趣儿,每人拿出二三钱不等,合着顾氏的一共凑了十两七钱,通送到刘嫂子处置酒馔。
陈举人想着柳家的女公子年纪小却是个颖悟的,不比男儿要上科场,顶要紧的就是明理而知时务,拿笔习字等来年人再长开一点也不迟。
仪芝自己却是个要强的,如今就开始主动练习握笔,每日里要练上一个时辰。顾氏就在一旁看着,偶尔纠正一下她握笔的姿势。握笔的方式不难掌握,难的是一双写字的手要稳。
她沉得下心去练习,顾氏看在眼里虽然心疼也不会阻止。拿笔的手没一会子就开始哆哆嗦嗦抖个不住,把眼望一下绿枚,绿枚就在一旁笑着报时辰,“姑娘放心罢,比昨日晚了一刻钟才抖的。”
莺子趴在案子上从盘子里叼仪芝剩下的荸荠果儿吃,闻言笑着拍一回掌,“噫!姑娘可厉害!”
顾氏闻声正望着她们几个笑,绿云带着几个二等的丫头掀了帘子走进来,矮身对着顾氏福了一礼,“才刚园子里吃了杯水酒来,底下的都谢太太赏呢。”
谢完了顾氏又走到绿松身边去,笑嘻嘻推一推她,“就只你和绿枚没去吃她们的谢酒,都嚷着教我们几个吃喝过的来替了你们去。”
顾氏听见了,点一点头,“原就是教你们松快半日,你们几个都是出了份子的,吃去罢。”
绿松和绿枚挽着手往外走,莺子也要跟了去,见仪芝张大眼睛瞪着她,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儿又顺腿拐了回来,轻轻推一推默不作声的鸢儿,“姐姐去罢,记得替我捡几样爱吃的来”,说完一句又趴到鸢儿耳边悄声道,“姑娘要人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