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发出声响,谢晏拿着手炉朝萧泠音迎过来。
屋里炭火供的很足,谢晏只穿着浅色单衣,他行走间,衣摆飘动。
走至萧泠音面前,他把手炉放进她怀中,然后极其自然地把手放在萧泠音的右臂上,关切道:“伤怎么样?”
萧泠音本想避开,但看着谢晏认真又重视的神情,她按耐住了自己的想法。
她手里握着手炉,笑道:“还好。”
谢晏拉着人去烤火。
屋中人之前没见过萧泠音,见谢首辅对这女子这般关照,便忍不住多看几眼,一会儿也好和城守大人汇报。
谢晏给椅子铺上软垫,让萧泠音坐下。接着他就把屋里人都屏退出去。
萧泠音肆意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皮,手臂也在旁边随意放着。
她轻声问:“怎么把人遣到外边了,你这里不用人?”
萧泠音没听到回答,也没睁眼。
她感觉到袖子被卷起来,睁开眼,眯着看右下方,只见谢晏半蹲在她身侧,低头往起卷着袖子。
萧泠音左手扶着把手,坐起来些,“谢首辅这是做什么?”
谢晏没抬头,继续看着伤处,“云岐教的穴位我也会,帮你按按。”
萧泠音确实也累,又踏实靠了回去,口中道着,“多谢,请再帮我敷帖药。”
对于谢晏她再放心不过,说完这话,就闭上眼准备睡觉。
谢晏知道萧泠音困乏,指腹在穴位上轻轻按压,取出药涂抹在伤处。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打量萧泠音右臂的伤。
狰狞的伤疤贯穿整条小臂,疤明显褪过几遍,已经开始有些泛白。伤口最深的地方,有反复裂开的痕迹,如今又在愈合,边缘处结了红黑的伤疤。
谢晏知道,这只是他看见的,萧泠音从军七年,身上不知还有多少伤。
看着药差不多吸收干净,谢晏用温热的湿帕子把她手臂擦拭一遍,又敷了药,给萧泠音身上盖了毯子,才从屋中出去。
昨夜其他士兵都有换防,唯有她,是真的在寒风骤雪中守了一夜。
谢晏在院子里对夏枯交代,“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萧将军休息。”
夏枯看谢晏要出去,“公子身边没人怎么行?”
谢晏摆手,“我去和李大人坐坐。”不出这座府,不会有危险。
李峻昨天也熬了整整一夜,里里外外忙活的不少,这时候正准备歇下,谢晏便来了。
李峻也没换衣服,就这么坐着,甚至有些没好气地问:“谢大人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
最好是有,他刚准备补觉。
谢晏像是没感觉到李峻的不快,依旧挂着得体的笑,“的确有。”
“昨晚柔然军队偷袭,李大人应该见到了。”
李峻不想绕弯子,“谢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谢晏坐姿端方,却透出一股运筹帷幄的劲儿来,他看的出来,李峻着急了。
人都是有缺点的,慌了乱了才能看出来。
谢晏说:“陪李大人展望一下。”谢晏漫不经心,像是赌场上的公子哥,“洛城的将来。”
“洛城财大气粗,又常年养着私兵,按说李大人本不该担心那些柔然兵,如今怎么那么上心呢?”
他像在引诱着李峻,让李峻步入他准备好的陷阱。
他知道李峻怕陛下收拢洛城的兵,所以故意引李峻往这方面想。
李峻只道:“谢首辅与我同为陛下做事,一定要不留余地吗?”
洛城外有强敌,要是没有军队镇守,城破便在眨眼间。就算陛下不信任李峻,要收拢军队,也该事急从权,先守住洛城。
谢晏叹气,“非是我不留余地。”
北漠城那么艰难,陛下都没舍得从他私库里拨兵调粮去支援。凭他对陛下的了解,洛城现在的情况一传回玉京,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陛下。
陛下不会考虑洛城守不守的住,只会赶紧调回他的私兵去保护他。
谢晏语重心长道:“洛城这般,你以为陛下还会让他的兵在这样一个不安全的地方?”
这一句提醒了李峻。
要是陛下的旨意下来,李峻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把兵马乖乖交出去,放弃洛城。要不然就抗旨,保住洛城。
可李峻只想做个名留青史的忠正直臣。
屋内一时静默,李峻揉着眼睛站起来,“谢首辅所言之事尚有时间,”他看着谢晏说:“我得先睡觉了。”
这一堆事越想越乱,再想下去,还是睡觉来的实惠些。
谢晏知道李峻是在赶人,也不拖延,径直离开。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不准备留下李峻,自然也犯不着和李峻说什么,可是昨夜在外边守城时李峻的表现,应该是让萧泠音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