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尚书自幼家境贫寒,父母早早去了,弟兄姊妹们都留在老家务农,他身为长兄,本该留在家中照看姊弟,却因着心中的那点执念,一路考上了殿试,拿了榜眼的名头。
兰夫人——彼时尚是荣大小姐,便由荣老大人带着在那书生榜下捉婿。荣氏一族虽是皇商,可说到底也是商人。官农工商是撩不开的铁律….荣老大人速来偏爱家中长女,一直盼着女儿能找个书生好好嫁了,便是家里贴多少银子也不在意。
荣大小姐便是在那时与才拿了榜眼还无官衔的兰尚书相见的。
他们应该也算是一见倾心的桥段,毕竟兰尚书过去二十年只会寒窗苦读,虽是个样貌俊朗的翩翩公子,但因着家世太低…便从未有官家小姐瞧得上他的,再言,他也从未见过荣大小姐这般生的天仙似的人物。
只可惜这样的感情怎生就走到这般地步。
荣大姑娘是荣老大人亲自带大的,一身热血不能在沙场挥斥方遒,荣老大人自是满身遗憾,但仍不改沙场血性。故而荣大姑娘虽是娇宠长大,但也不失风骨,只可惜受了荣老夫人的影响,养了一副软心肠。
自兰尚书位居三品以后,荣氏——尤其是荣二姑娘…..便如同像抓着了救星一般三番五次打着探亲的名义在兰府借住,还多次让兰尚书帮忙做些搭线的活路,兰尚书念及当年荣府知遇之情,又想着数年来荣老大人使了不少银子才使得他官途格外顺遂…便没有把这当回事。
可这些年来,兰夫人每每替娘家说话,偏心娘家事已成了改不了的习惯。
可若父亲对母亲动了杀心…..
兰沅卿勾着下巴坐在书案前,一双杏眸此刻蓄着些沉重,她看似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狼毫,身上的青蓝色薄纱随着夏日微风缓缓浮动。
“凌叁。”她终于开了口。
“属下在。”
“去查,母亲是否还在和江南林氏的那位掌门人往来。”兰沅卿可没法子忘了自家母亲这位青梅竹马的旧人,虽说从来也只是止步于挚友,可按着自家父亲那多疑的性子….兰沅卿揉了揉眉心,“让凌五和凌六暗中护卫母亲,父亲此举,着实让人心寒。”
“是。”凌叁领命,很快消失在庭院中。
兰沅卿站起身,她抬起头看着一片雾意隐藏下的烈日,明明是这样的天气,她生生惊出了冷汗来…..发髻中的那枚鎏银兰的珠花在淡薄的阳光下泛着冷意,兰沅卿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芷儿说道:“备车,我要去冷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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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将军的宅院离兰府并不算远,今日天气着实酷热难耐,芷儿攥着手里的绸扇在一旁轻轻的扇着,自家小姐今日瞧着阴沉沉的,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不对劲。
“小姐,您可是身子不爽利?”出于关心,芷儿最终还是开口问了问。
凌叁每每来汇报时,兰沅卿都会寻个由头将她支开。这一行径并非是因着不信任,相反,兰沅卿不愿将芷儿置于险境,故而她多年来的筹谋,芷儿是半点也不晓得的。
“亏得你心细,”兰沅卿勾着嘴角笑了笑,“许是染了些暑气,没什么大碍的。”
“那奴婢待会子去街头转角买上一碗酸梅汤?”芷儿说道,“东街铺子的酸梅汤最是解暑了。”
“不必了。”兰沅卿摇摇头,“今日还要去见依依,兹事体大,我也不愿耽误。”
“是,小姐。”芷儿闻言,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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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沅卿跟着冷宅的奴仆行至冷曳依院中时,她正操练完一套拳法。见到来人,她只三两下擦去薄汗,上前挽住兰沅卿便把人往房里拉。
主子们要说体己话,婢女们只能候在门外。正是暑热的天气,兰沅卿尚还能听见知了的鸣叫,她草草和冷曳依说了几句,便让下人们去偏房歇息,莫要进了暑气。
“这才过了多久,你竟要嫁人了。”冷曳依面色红润,方才操练了一番,她止不住的微喘,却还是调侃:“遥想月余前是谁说什么我与他早早生分,眼瞧着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你看看你现在…”
冷曳依抬手捏了捏兰沅卿的脸颊,“简直就像是被覃淮下了迷药一般。”
“我原也是觉得我合该一人了了此生,谁知道他那般的好。”兰沅卿不再反驳,也没有半点害臊,“他有他的难处,我也有我的。可我们都念着彼此,这就够了。”
“是了,我早说过你不该介怀这些。”冷曳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你这样好的女郎,覃淮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我能嫁他,也是我的福气。”兰沅卿笑着,她握住冷曳依的手,“依依,我从前是真的害怕。”
“自外祖走后,我已有太久没有像眼下这般心安了。”兰沅卿对冷曳依的信任很是深厚,她几乎从不避讳在冷曳依面前说任何事情。“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我才发现,这种心安…”
“永远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