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总之,帐子里的人无措,帐外的佣人利用烟头的余温接着动作。
帷幕之下阴影遮蔽四太太的面容,他抿了抿唇,轻轻推了把秦明月。
“外头,还有人……”
秦明月置之不理,甚至力度更狠,四太太意乱情迷时,将床榻上稀稀落落的物件扫下去,噼啪几声,激得他撑开眼皮,碎裂的八音盒在床幔外似隐似现……
*
在秦明月这儿受了罪,他说不得,非要去秦叶笙那儿卖惨,心里才能平衡些。
秦叶笙从他怀里挪出来,在怀中摸索、停顿,再摸索,然后取出几片金叶子。
“拿去花吧。”
从前金叶子是宫中贵人赏赐给下人的荣誉,如今没有帝后,没有娘娘,金叶子就成了富人们装点自己门面的饰品,必要时兑换成银钱,哪儿都能用得上。
苏相忆思及手臂上的疼痛,怎么说都要好好挖层油水下来,不买账道:“你刚才找到什么了?停了那么久。”
“没什么。”她理了理衣襟,欲盖弥彰。
秦叶笙这点儿动作在苏相忆面前完全不够看,他默默起心思,状似无意地说:
“好,回见。”
她望了眼顶上的树,见风未止,点了点头:“回见。”
脚步刚踏出去,熟悉的拥抱再次袭来,两人磕磕绊绊,摇得树叶簌簌落下,她要笑骂,苏相忆却率先摸出她怀里的东西。
他将怀表在手掌中绕了两圈,难得鲜活自得地晃晃手腕。
“我就说,你有——”
话语在看清东西的那一刻硬生生咽下去。
是一块怀表。
怀表照片正中央的人,温和从容,此刻注意却不在相机上,而是将眸子微微垂在右下方,唇角轻轻弯起,似乎在笑,但双眼不喜不悲,平静无波。
是他见过的,程时宁。
苏相忆下意识想知道他正在看着谁,于是同样把目光往右移,却只看见冰冷的珐琅外沿在月下反射起一弧光,和笑意淡去的秦叶笙。
风好像停了,因为枝叶不再摇曳。
苏相忆捏紧了表链,往秦叶笙手里塞。
“哈,原来是个怀表……”
他神色轻松,收回手的那瞬间才发觉出链子印在手心里的疼痛,这一番比较,好似烟疤的伤口都没了感觉。
不等秦叶笙说话,他又后退一步,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有钱花就行了。”
“金叶子足够了。”
“从前在台上,不知要唱多少出戏才能有这么多赏赐。”
“我……”他余下的话含混在喉咙里,嗓子却很干。
他解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半晌吐出一句:“我,我不想唱戏了。”
这话他自己听得都不明就里,秦叶笙却很冷静地安抚:
“我明白。”
她不知何时已把怀表放回上衣的口袋中,放回心脏前,放回最温暖的地方。
苏相忆最后道:“你们拍照的时候,应该是个艳阳天。”
太阳会明亮地照在地上,暖融融得像盖了条毯子,程时宁和她一起见过花与阳光,见过人声鼎沸的街道,和甜得糊嗓子的糖。
老实说,先前为了营生,他还没吃过这玩意儿。
秦叶笙现在的态度如同正在工作,看似还站在这儿,离开的想法却不断跳跃。
“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