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离开山上半步,若论山上何处有好鱼好虾他倒是清楚,可山下的人情往来,他是分毫不懂。
悟禅挠了挠脑袋:“这……倒并非小僧不愿说,只是这些个杂事儿小僧也不知晓,不若小僧待方丈回来知会方丈一声,想来方丈定有法子为娘子解忧。”
她一听应无相的名讳,心中难免泛出几分难为情来。
本就是托着他的面子,才平白拾了个铺面,如今若是大小诸事还要他来一手操办,难免显得自个儿太无能了些。
自那一夜相对后,薛泫盈头一回生出些不同的念头来。
往日她总缩在应无相身后求一份庇佑,恐遭人白眼薄待,亦恐自个儿难能长命。
可如今,她竟生出几分欲望来。
几分想要站到他身旁去的欲望,不再龟缩苟活,不再全然托付。
兴许是那日燕国公府席上众人话里话外的凉薄看扁,连同应无相三番五次相救找补,以及她的胞妹只声不发。
全然因为她未曾有自保之能,才如此令旁人也不得不顾忌她的周全。
薛泫盈垂下乌睫,笑道:“叨扰悟禅师父了,小师父亦不必再因这种小事来叨扰方丈,我想想法子,打听一二总是有的。”
悟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薛娘子背靠着这样一棵大树,缘何不用呢?一句话的事罢了。
薛泫盈辞离了悟禅,心中又盘算着这事儿。
思来想去,她心中倏然蹦出一个人影来。
想来珠娘常年在帝京行事,又在教坊司从歌舞之事,之于这些个市井营生必然颇有耳闻。
如此一想,薛泫盈便心安了不少,当即动身朝教坊司去。
她特地温了一壶清酒,煨了一盅雪霞羹带着,又恐寻常驴车将汤水洒出,便又舍了些银钱套了辆马车。
教坊司门前门童辨不出男女身,声色颇细、身段也窈窕,可面容却分明是个少年,推拒起她来也是一副女儿态:“珠娘今日不在,娘子请回吧。”
她抱着两罐汤水,身在寒风中,登时便不知该如何了,只磕磕巴巴道:“珠娘今日不在教坊司,可是去京郊处了?”
门童摇摇头:“珠娘往京郊处去总要套马车的,今日孤身一人,可见走得不远。”
薛泫盈轻咬了咬下唇,探听道:“您……可知珠娘寻常时候可都往哪儿去?”
“这我如何得知?珠娘好歌好舞,为旁的贵客献艺去了也说不准,娘子请回吧。”
说罢,他便不意再搭理。
薛泫盈这回却是实在手足无措起来了。
思前想后,她望了望教坊司门前的一处八角亭,索性朝亭中一坐,候着珠娘折回。
酒肆若是能早些开张,有了人气儿,她便也能自光隐寺搬去铺面,不再寄身在寺庙之中,平白为旁人添了不少麻烦。
那些个僧人本就清冷,如今碍着薛泫盈一介女子身在寺中,各个皆是避着她走,唯恐损及佛名。
帝京甫入了夜,便寒了下来,饶是她怀中抱着两盅热汤温酒,也颇有些熬不住。
薛泫盈面色泛着白,牙关忍不住打起颤来。
那门童见她如此倔性子,叹了口气,高声叫道:“小娘子,你且回罢,大不了我替你捎句话给珠娘便是。”
他话音刚落,巷末便缓缓驶出一辆马车来。
薛泫盈登时站起身,却发觉两脚已是冻得没了知觉,险些跌倒,扶着那石桌方才缓了缓。
那马夫缓缓叫停,紧接着挑起帘来。
珠娘身着一袭霞色罗裙,披了小袄,徐徐下了车,打眼瞧见薛泫盈,她微微一怔。
薛泫盈见着她,心中犹如放下一块巨石来,忙跛着脚迎了上去:“珠娘,我带了些汤羹和温酒来。”
她笑着挨过去。
珠娘面色漠然,眼角处掩不住的疲惫,神情中竟掩不住几分麻木。
薛泫盈一愣:“珠娘……”
她瞧见薛泫盈,面上并未显出几分笑色,只极客套地牵了牵嘴角,僵声道:“谢过薛娘子,只我今日劳累,恐怕用不得了,薛娘子请回吧。”
说罢,她竟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薛泫盈顿在原地,心中不解,却心知珠娘今日实在不寻常,掩不住担忧地跟在她后头,问得恳切:“珠娘若是身体不适,我便不多叨扰,只将这汤羹收下罢,夜里温上一温再用也是好的。”
待她话音一落,珠娘旋即转过身来,甚至未曾再给她留有余地。
她冷着声,说得直截了当:“薛娘子是听不懂话么?”
说罢,她将身子一转,未曾再理会薛泫盈,径直朝里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