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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船:西园何限相思树(1 / 3)

崇祯十五年秋 1642年

前日买炭,后日清点寒衣,终于得了空还给小叔叔纠缠的脱不开身,又要防着端娘,算来我好几日没去园子里了。

为了防止外头看见有人走动,小楼里白日也拉着帘子,我从大日头地里走进去,一阵眼花,绊倒在门槛上,朝着屋子里头扑去。

忽然给一双手扶住了,见我站稳了,他就松开了。

“小妹,跌伤了没有?”黑暗中,有人叫我。

小妹。他把我当成小璨了吧。我想,他们何时如此亲呢了呢?

我清了清嗓子:“是我,不是小璨。”

“我知道是你。”

“那你管小璨叫什么?”我调侃道。

他不答,红着耳朵,半天才挤出一句:“随着你叫”。

这回脸色烧红的换成我了。

出来不易,我在小楼待了许久。

“周家哥哥,你当初离开沂园去哪了?”我想,那般情势,他当然不会回苏州去。

“九江、天津、蜀地、云南,到处辗转,幸而得蒙几位如沈老夫人这样古道热肠的亲眷旧友照顾。”

“一路上都做什么?”

“逃命,做客,读书。”

“周家哥哥以后还走吗?”我知道他在湖州是不会久留的,即便外头没有那些人等着,开罪了马老爷怕是比开罪皇帝更麻烦。

他点了点头,说:要么去川陕,要么去广州。

一个比一个远。这些地方有什么人,要做什么事情,我大概也是明白的。他并没有细细讲下去,反而问我将来想做什么。

这却把我给问住了。这两三年来,我每天睁开眼睛,只有要干什么,并没有想干什么一说。

我能干什么呢,不过是出一道门,进一道门罢了。这时,我心头忽然闪过一抹亮色,幻化成一支御衣黄牡丹来,我想起素白表姐了,我当年是那样羡慕她。

我说:“我想四处走走,不仅仅是湖州,也不仅仅是江南,还想到云南去看看是否有那图册上描绘的大象;也想去蜀地,看看黄状元的墓碑,瞧瞧蜀道如何直插青天;再或者,到两广去,看看哪里到底是瘴疠之地,还是到处生满了白玉明珠一般的荔枝。”我想着,别人能到哪去,我也能去;周家哥哥想到哪去,我也想去。

帘栊透进来一缕光,我看见对面寒星般的眼睛眨了眨,融化成一泓秋水。

我说:“周家哥哥,屋子里太闷了,我们到园子里去走走吧。”

一路朝着荒芜行去,闷闷的天气刮起一丝风,将荷塘的蒲苇吹做漫天飞雪,叶片一路倾斜倒伏。恍然间,我瞧见了什么事物停在蒲苇丛深处——祖母造的那只读书船!

我们跳上一阶石墩,又在芦苇中寻找第二个,第三个。末了,终于带着一身的芦花絮来到了船边。

那船停在浅浅的水里,系船的绳子早就断了。或许是当初木料用的好,油漆漆的细致,木工做的结实;也或许是自从做得了,大半时间都没有沾水,总之船是好好的。没有断、也没有漏,像是妖狐鬼怪留下的。

船身轻轻一荡,周家哥哥跳了上去,转身又朝着我搭了一把手。

船上四处是灰,我们只好站着,四面望去全是碧绿的叶子,又不透一丝风。

我忽然想起,那年,我们从学堂归来,就在此处避雨,小叔叔、罗家哥哥、素白姐姐、小璨,还有我。人那样多,挨挨挤挤的缩在船里,摩肩接踵。如今却只有我们两个,空空荡荡的。

外头忽然一个惊雷,下起雨来。这又有些一样了。另一件一样的事情就是,我之前只有他下巴那么高,如今虽然我长高了好些,还是只有他下巴那么高。雨点疏疏密密的落下,我触碰到他苎麻的衣襟,那微微粗糙的料子刮擦在我脸上,有些起了褶皱的袖子握在我手里,外头不知道是蛙鸣还是心跳。

在这些相同与不同之间,时间好像停止了。

“馨远,你在想什么?”

他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我说:“假使这船能开的动,船桨还在,水路能够通到外头;是不是想撑了船,一路划回苏州去?”

其实我也想走,想要自私地一走了之,逃开这无尽的衰败,逃开没完没了的家务事。

“我已经不大记得苏州的样子了。”

我蓦然觉得伤感,十几年颠沛流离,他或许真的已经记不清楚家乡风物了。

“小妹,我倒是想回沂园去。”

回到那年大雪前去。我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说。我知道馨远想什么,馨远也知道我想什么,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塘面上金黄的荇菜漂浮摇曳着,在水中流下几点倒影,也不知道何时生的。

雨斜斜地从一面吹进来,我们往船里又走了几步。我说:馨远,你的手那样凉。他却说:你的手这样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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