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对夏欢有多严格他可是看在眼里。
夏欢跟着也朝周九安投去一眼,见周九安手里握着笔,却是带着清浅笑意睨着他俩。
不知道是刚抬眼看,还是自始至终就不曾挪开眼睛。
夏欢挪开视线,回道:“哪有哭鼻子?”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面对信任之人的熟稔和娇嗔。
冯策调侃的是夏欢少时以哭鼻子为手段逃避上学这事。这事说大不大,但确实是周九安和夏欢这两个名字被捆绑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彼时夏欢年幼,周九安初为人师。周九安对知识的刨析深刻,又带了专属少年人的理解;夏欢听不明白,也不理解周九安藏在话里的凌云壮志。她听不懂,也不问,得过且过。直到第一次课业考察,周九安才发现他这段时间在对牛弹琴。
三道题,夏欢写错两道,空了一道。
结局当然是以夏欢挨骂受罚收场。
周九安罚得狠,夏欢在大冬天里抄了三天的书。导致周九安重新来给她上课的时候,夏欢抑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
盛国就这么一个宝贝帝姬,她一哭,宫人七手八脚就来哄,带她去赏花看雪。于是夏欢就发现了不用上课的方法,后面几日只要一看见周九安就掉眼泪。
虽然最后依旧是以夏欢挨罚为结局,但少师不受帝姬所喜这事到底是传出去了。
后来提到那位史上无前的年少国相,总有人会满含揶揄问一句:“ 帝姬呢?”
不过这是后话了。
冯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我们帝姬没哭鼻子。”
夏欢闻言倒也不计较,咧开嘴就笑了。迎着阳的向日葵,在这一刻灿烂。
冯策没打算太耽误她的事情,把她往周九安的方向带了带,示意她回去坐着。夏欢顺着他的意思,重新落座,双手搭在腿上,背脊挺拔。
冯策看着她的动作,又看看周九安,眉眼带笑,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屋外阳光金灿灿,连带着把屋内也照得通亮。周九安位居主位,锦袍披身,光滑柔顺的布料顺着秀颀的身躯滑下,落在大腿上,悬在半空。劲瘦的腰身被腰带勾勒出来,稍稍俯首一目十行处理手上文书。执着狼毫毛笔的手修长有力,青筋盘迭,通身矜贵不逊于身旁金娇玉贵的帝姬半分。
冯策算是看着周九安一步步走过来的人,眼看他如斯,心知这与他身边那向阳而生的太阳花脱不了干系。阴暗的角落到底是得到了阳光的恩赐,他唯独希望,这向日葵能在公子身边待得久些。
公子当时,也不过是个苦命的孩子。
周九安和夏欢两人坐在一处,没有交流,却是格外和谐。没再打扰这温馨宁静的氛围,他行了个礼,朝呆站在一旁的裴策使了个眼色,向外走去。主位上的男子只是点了下头,似是随意,又似在回应冯策的礼。
夏欢手里握着书,脑袋没动,抬眼瞄他。见他神色清和,依旧专心处理事务,夏欢唤他一声:“夫子。”
主位上的男子好似没听见这一声,依旧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书。
夏欢不死心,观察这周九安神情,见他没有丝毫不奈,大着胆子接连唤了好几声:“夫子夫子,夫子。”声线倒是轻柔,并没有递进式提高声量。一只白皙的手也缓缓伸出,试探着搭上周九安膝头。
周九安伸手拍了下膝上的手,没有使劲,只是吓唬她。果不其然,那只骨节都纤细的手受了惊,猛地一收。
周九安神色淡淡,开口:“何事?”
夏欢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莫名觉得周九安不会伤害她,妄图试探一下他对她的耐性。
“别不回应我。”我心里会有些不安。
夏欢坐近了些,身上带着暖意的香随着她一起倾来,这香里,还裹挟了几丝极淡的木质香。她侧了身,微微仰头,视线和周九安对上。
眼里的炙热烫了周九安一下。
久别重逢,在她眼里看不见丝毫不信任。怪不得,识人不清,流落至此。
周九安的眼神深邃了些,道:“不会。”
不会不回应你。
她眼波灼灼,听到这话,满意了,直起身子想撤回去,肩膀上搭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夏欢侧眼看,这青筋盘跌的手上蕴着莫名的力量感,轻放在她肩头,和她纤细的骨架有种别样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