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松下了一根弦,姜半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天太冷了,她大病初愈。到头来,这个句号是余奥画的:“你走吧。”
“你不走?”
“我再坐会儿。”
“我走了。”
“走吧。”
余奥没有目送姜半月。他知道她不会回头,但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只要没看到,他就能心存侥幸:也许她回头了,也许她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果敢,那么打遍天下无敌手。
事实上,姜半月真的没回头。
事实上,姜半月回到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王娴娴炫耀她的大奖:“妈,你看这兔子神不神气?”
王娴娴端详:“长这么狡猾,是兔子吗?”
“就是兔子。”姜半月言之凿凿。
吃晚饭时,姜半月才对王娴娴说:“我和余奥说清楚了。”
王娴娴一怔:“说清楚什么?”
王娴娴只有在姜半月八岁时,建议她不要和余家小哥哥做朋友,此后,再没有过。即便这一次,姜半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即便在抢救室外,王娴娴对余奥说了无数遍我不该让我女儿和你做朋友,不该,不该……姜半月死里逃生后,王娴娴只字未提。
她不忍让女儿违心。
她知道,只要她说,女儿会答应她,会像八岁时一样爽爽快快地答应她。相比让女儿违心,她在等女儿做出选择。
姜半月一笔带过:“不和他做朋友了。”
王娴娴撂下筷子,绕过餐桌,把女儿抱进怀里:“真是的,早一天晚一天又能怎么样?怎么就非得今天?高高兴兴的日子。”
“过了今天,年也就差不多过完了,新年新气象。”姜半月在王娴娴怀里蹭了蹭,“好了好了,快吃饭。”
王娴娴的拥抱,也只是让姜半月鼻子一酸。
直到晚上,王娴娴洗衣服:“宝贝,把你围巾拿过来,我看好几块嘎巴。”
姜半月把围巾拿给王娴娴时,才看到她今天吃的羊肉串和棉花糖都在上面留下了痕迹。亏她自认为长大了,不邋遢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今天是她和余奥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他想起她,首先会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想起她邋遢的样子。
背过身,姜半月泪流满面,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去。
初恋的定义是什么?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
在今晚这一片小龙虾的海洋中,众人谈及初恋,姜半月把初恋的“殊荣”给了当年十七八岁的余奥,所以才会说:“我的初恋……挺狗的。”当年,她是他的光,想照亮他的时候,像个小太阳,不想照亮他的时候,就把他丢在了永夜里。
可怜巴巴。
罗方正、崔秋和成松柏都在等姜半月的下文:狗?有多狗?
余奥比姜半月抢先一步:“都过去了。”
在其余三人看来,余奥是为姜半月解围,似乎是姜半月不想回忆,不想说,余奥用一句“都过去了”结束这个话题。
老板发话,众人不能不附和:对对对,时间能抚平一切!
姜半月并不当局者迷。
她知道,余奥不是为她解围。余奥是堵她的嘴。她摆明了想回忆,想说,想借着人多嘴杂,又多喝了两杯,给余奥道歉——当年你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余奥不让她回忆,不让她说。
他不给她道歉的机会。
酒足饭饱。
成松柏送崔秋回家。
崔秋说我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姐……
成松柏说这和年龄没关系,女性在什么年龄,都会有什么年龄的魅力,另外,错不在魅力,错在不法之徒。总之,他不可能让喝了酒的崔秋一个人回家。
成松柏说这话的时候,可太有风度,太有素质了。
等他说完,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姜半月和余奥。
这是把压力给到余奥。
姜半月也是女性,也喝了酒,二十四岁也有二十四岁的魅力,也可能落入不法之徒的魔爪,如果余奥不送姜半月回家,他的风度何在?素质何在?
“罗秘书……”姜半月要把压力给到罗方正。
今晚聊得太多了,该聊的,不该聊的,都有,姜半月不认为她和余奥独处是一件好事。
“我送姜经理。”余奥游刃有余,不像不情愿,也不像对姜半月有工作之余的什么。
崔秋和成松柏放心地先走一步。
罗方正走的时候虽然不放心,但不放心的是老板……
只剩姜半月和余奥二人。
这一顿饭吃到了十点,门口刚刚还大排长龙,这会儿只散乱着一地等位的红色塑料凳。路边只停着一辆出租车。“你先,还是我先?”姜半月问余奥。
“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