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琮上一世,戎马一生,领着大司马、柱国大将军义父杨奎留下的军团南征北讨。
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俨然陇西小霸主。
即便只有她清楚,自个儿内里是个女儿身,可半点不耽误她开基创业。
并且功成名就,杀昏君,一举夺得天下共主之位,狠狠地给义父报了仇!
践祚至尊,她本想寻机恢复女儿身,谁知在登基庆贺当晚,竟然喝大喝死了?!
她好歹也是大邺的开国皇帝,且将有可能是开创先河的千古女帝,怎么可以死得这么窝囊!!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
然而重生的这副身体,似乎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因为马上又被拖出牢房绞死!
这苦主的原身,是前朝妖妃李月宠的,红颜祸水,千夫所指,本来得杨琮恩典,入御绣坊保留了一命,却不甘受苦,企图勾引龙椅上的假皇帝,东窗事发,自断生路。
而下这条密令的幕后黑手,便是当朝宰相霍言知,也是杨琮前世的死对头!
霍言知此人,年少时尚且称得上端方洁白,君子无瑕。
他是义父收养的乞儿,听义父说过,他出身河东大族,可惜族人全被昏庸无德的老皇帝,挦扯个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
义父也曾差点遭此祸端,因此恩泽于他,把他收养进府邸,还给他全族洗脱了罪名。
他入府之后谨言慎行,事事恭顺,像狗崽子认准了新主人,对义父可谓忠心耿耿。
义父也把府中杂务交由他打理,甚至放心出征撒手不管,阖府上下皆尊称他为内知。
杨琮随老将出征,再回来时,他已经入府好几年了,双手拢袖立于门屋之下,深衣落拓,领着丛仆,拥彗扫门相迎,见了她,折腰恭敬长揖:“奴才霍言知,恭迎小主公归府!”
杨琮上下打量他,见其高挑出尘,清癯消瘦似紫竹,妙年洁白、风姿郁美,端的一副好人才的模样!
后来一打听,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她长不了两岁。
很难想象这几年来,小小年纪的他怎么掌管这座两千余人的府邸,且府兵便多达一千八百人,乱世中武兵多匪痞,可见必有过人之处!
后来义父让他做她的侍读,敦促她学习之乎者也。
她看不得乱世中那些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保,满口仁义道德,可敌军一打来,跪得比谁都快!因此纯心作弄他。
她蔑称他为“霍鲰生”,联合部下一起嘲笑他,他恍若没听见,仍是对她毕恭毕敬、克己复礼。
她不信没法戳破这层假正经的皮囊,便让他跟着操练,跑山下水,持刀弄棒,他累得气喘吁吁,甚至倒地不起。
可即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也从未叫屈,也不曾露出半点敷衍懈怠姿态。
她捏起他的下巴,看着虚脱溺汗的他,挑眉询问:“怎么样霍鲰生,你说若遇到了敌军,之乎者也管用,还是一身武艺管用?这文章翰墨,可还必须进习?”
他并不畏惧她的挑衅,即便声音虚弱,仍是温柔坚定地说道:“小主公,学文史,可知圣贤治世之道。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商汤周文王,以德服人,七十百里之地,便可称王天下了,而以武力称霸者,对方不敢反抗,只是武力不够罢了,并非真的臣服!”
“真烦!”
她甩下他走了。
知他就是一块炖不烂的硬骨头,便也懒得搭理他。
年少那几年,他主内,替义父操持事务合纵捭阖,奇谋频出名传千里;她主外,替义父杀敌退寇砥定八方,战功显赫草木知威。
他们成为了义父的左膀右臂。
本以为即便无法心照神交,也可共襄社稷。
谁知义父死后,她被推上柱国大将军之位,原陇西部下皆归顺于她。
唯独他,或许记恨于早年她对他的羞辱,虽然表面仍属于陇西柱国大将军府邸的幕僚,却并未真正臣服于她。
他甚至笼络贤士文人,渐而养成一方势力,与她的武将集团分庭抗礼。
她倒不曾动念杀他,几分看顾义父的情面,几分忌惮文人的口诛笔伐,仅仅把他打发去南疆。
哪知,这一留,倒是给自己掘了坟墓!
重生醒来,杨琮发现天下人并未为她丧服举哀,反而并不知皇帝已驾崩一般,仍是欣欣向荣,一派祥和。
只因那皇位上,坐着一个几乎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假皇帝把霍言知从南疆召回,册授相国,把朝政全权交由霍言知理务之后,他便贪图享乐,酒林肉池,左右拥抱去了,鲜少会见朝臣。
一年了,几乎无人察觉,简直侮辱杨琮一世英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杨琮重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