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的玉叟城不同,天光初亮时的早市上本该已有不少百姓走动,可今日却静的渗人。
柳瑾一带着巡城营的人从玉叟城正中心的鼓楼出发,像是四支飞驰而去的羽箭,一东一南一西一北,相背而去,四人手持军旗,从空无一人的街巷中打马而过。
一声远过一声的高呼在街巷中弥散开来:“四城门巳时下钥,今日起锁关闭城,全力备战。”
“私放飞禽,一律射杀。”
“全城戒严,严守宵禁。”
巡城营的人风一阵似的消失在街巷之中,零星有几户人家推门而出一探究竟。
此时离巳时锁闭城门仅剩下一个时辰,百姓们大多坐立不安,在家门口转着圈地踱步,有的为了商量去留竟大吵大闹起来
卫瑺尧站在玉叟城中的至高处俯视着着一切,神情晦涩眼底一片森寒,他不断摩挲着银环佩刀的刀柄,片刻后终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眼神也恢复一片清明。
他转身想走,被一声叹息扼住脚步。
“卫副将就这么不想见我?”
瑺尧躲了她两天,他默了默,说了一声:“姚姑娘。”
心绪霎时间又杂乱起来,自那日落荒而逃过后瑺尧每日都会去医药署见上姚思思一面。
有时只是顺手送去饭菜,有时谭吟忙起来无暇闲顾姚思思,瑺尧便替他担了煎药的活儿。
姚思思见是他在煎药便在他身旁坐下,静静地听他说话,偶尔问上几个问题,时不时地露出那张动人却令瑺尧痛苦不堪的笑脸。
起初他望着那张笑起来与素素别无一二的脸时只觉心口一阵颤疼。
他不愿透过旁人的样子看见素素,也不愿将姚思思看作素素。
瑺尧本就因姚思思替他挡了一刀而心生亏欠,周识彰的出现让他再次在有关于素素的记忆中上下沉浮,更是推波助澜般将他心中的愧疚感卷成狂风大浪。
心中再怎么百转千回,最终只得装作波澜不惊。
瑺尧不怎么敢看她,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向来话多倒也勉强维持住了善谈的模样。姚思思偶尔发问,他便回答,渐渐的竟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父亲决定将周识彰押送都城时他生了杀意,直到此时此刻也未消减。
瑺尧知道自己不能再去见姚思思了,见到那张脸便会想起素素,他所剩不多的冷静也即将被杀意覆灭。
他受够了忍耐,受够了平日里自己说教最多的规矩。
瑺菱的计划他不是不知道,可若不能亲手杀了周识彰,至死他都无法瞑目。
上一回任性而为是为了成全素素,这一次且当做是为了成全他自己吧。
他沉默平静的等待着,瑺菱带着队伍走了两日,再是拖沓今日也该到安阳郡了。
瑺尧回过神,瞧见眼前的姚思思不免又想起了素素,心中杀意更甚。
姚思思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冒犯了卫副将吗?为何这两日你总是躲着我,甚至避而不见?”
“姚姑娘并未做错什么,卫某只是病体不适,在营帐里躲懒罢了。”
姚思思捂着嘴打量着他的面色,见他面如白纸毫无血色,神色讶异的惊呼:“你病了?快随我回去,请谭大夫带你看看。”
“不必惊慌,只是上次的羟人下的余毒未尽,我……”
话音未尽,瑺尧便倒地不醒。
姚思思着急的呼喊着鼓楼下的士兵。
沈与带着人冲上鼓楼,将卫瑺尧抬了下来。
街上吵架的百姓停了战,收拾行囊准备出城的也停下了,纷纷开了门窗一探究竟。
街上依旧雅雀无声,百姓们探着头静默着,目睹了卫瑺尧被抬回都统府的整个过程。
卫家军的副将卫瑺尧在鼓楼上晕倒一事,很快便被全城百姓知晓。
沈与几人直奔都统府,府里的侍从将卫瑺尧围城一圈,送回了北院。
紧跟其后的姚思思被沈与拦下,他摆了摆手,说道:“姚小姐,闭城在即,百姓们恐会蜂拥而至,街上乱,您还是赶紧回军营吧。”
姚思思蹙着眉,眼看着就要往里硬闯。
沈与挡在她身前,喝道:“姚小姐若是真担心副将,就请速速回营请谭大夫来。”
“不必去请了,在下略通医术,可替卫副将瞧上一瞧。”
沈与看向来人。是一张陌生的脸,他毫无印象。
来人手持一块詹事府令牌对着沈与亮了亮,沈与知道此人便是太子留下监视副将的暗探,他眼珠子转了转,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人哪会瞧不出他的想法,板着脸道:“不要再拖延时间,耽搁了我医治你们卫副将。”
沈与只好请他进府,在前头为其引路。
无人阻拦,姚思思也随着太子的暗探进了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