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何端邈在家中宴饮。
随王鹊之归宁的何五娘,顶着烈日站在珠玉馆外求见袁氏。
屋内的丫鬟轻缓地打着扇子,稍稍能抵消一些初夏的暑气。
袁氏饮了口甘冽的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五娘踩着莲花步,袅袅娜娜地福下身去,“母亲万安。”
袁氏没有应声,自顾自喝着茶。眼前的少妇容颜昳丽,稳稳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请过安就早早回去吧。”袁氏放过了她,身边侍奉的丫鬟走到五娘身边,想要送客。
谁料五娘却躲开丫鬟,走上前来,“母亲,五娘给您的礼还未奉上。”
袁氏抬眼看向五娘带来的丫鬟,只见她手上空空如也。
“真是稀奇,不知带了什么礼啊?”
五娘默了默,低声说道:“求夫人屏退左右。”
她低垂着头,神色莫辨,身边唯一的丫鬟退至屋外,同她一样低眉顺眼。
袁氏冷哼一声,“你要胁迫谁?你若有胆,便在这儿大大方方地说。不说,那就滚出去!”
五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直直跪在袁氏面前,“母亲,女儿求您救命!救我的命,也救三姐姐的命。”
“事关朝堂,母亲,求您屏退左右!”五娘跪行至袁氏身前,用极小的声音哀求。
袁氏惊愕不已,却只能不顾真假,依言而行。
“说吧,要是还花言巧语,我命人当众掌你的嘴。”
一众人皆已退下,屋中只留袁氏最宠信的一位掌事大丫鬟。五娘看了一眼,却顾不得袁氏的疑心。
“母亲容禀,王鹊之他勾结冀州官员,意图谋害晋北侯。”
袁氏面色铁青,愤然击案,“住口!你一介妇人,竟敢空口白牙构陷夫君!”
五娘浑然不顾袁氏的脸色,飞快地解开衣衫,将肢体上伤痕全部露出来。
伤痕新旧交叠,颜色不一,但最令袁氏惊讶的是五娘用层层棉布缠起来的肚子。
五娘在袁氏的注视下,缓缓解开缠绕的棉布,声音中带着颤抖:“母亲,三姐姐到底成了晋北侯的人,若晋北侯出事,母亲舍得三姐姐再度守寡吗?”
“我知道家中一向不许女子插言政事,可我也知道母亲爱女心切。母亲一定能保全我的孩子,五娘也必定赴汤蹈海,代母亲保全三姐姐。”
袁氏站起身来,看着她身上的伤痕,面露不忍。
“旁的先不说,你自己是怎么回事?”
袁氏毕竟处置过她姨娘的嫡母,若不是走投无路,五娘也不会求助于她。事已至此,五娘索性将原委和盘托出。
“这些伤都是他的手笔。王鹊之表面迎合父亲,背地里却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他不肯让我生下王家血脉,就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滑胎。嫁过去以来,我小产了四次,如今再度有孕,我只能来求母亲。”
五娘几乎哭成了泪人,“他对外宣称是我不孕,从二房过继了子嗣养在我膝下,可那孩子是他与母家的表妹苟合所生。若是有朝一日,何家败落了,王鹊之只怕立时就会杀了我。”
袁氏年纪大了,心肠也不复年轻时冷硬。见五娘哭诉,她的心绪被搅成一团,眼眶也酸胀起来。
“你这孩子多大月份了?你求我帮你,可我也没办法插手王家的事啊。”
五娘穿好衣服,不禁抚摸着小腹垂泪,“已经七个月了,我平时吃得少,每日又用棉布裹缚,故而不容易让人发现。可王鹊之近来总是找我同房,我推脱几次,他便打我,时间一长,我早晚会被他发现的。”
她没有束缚的腹部微微凸起,看上去只像四个月左右。袁氏打量着五娘,回想起她刚刚进门时更细一些的腰肢。
袁氏拾起五娘用来裹缚的棉布,上面还带着湿潮潮的汗,“现在入夏了,这个东西不仅闷热,也显身形。还有一个多月,我自有办法让你留在何家待产,但你得把晋北侯的事说清楚。”
“你既然不得夫君爱重,那等要紧的事怎么会让你知道?你说王鹊之与人勾结,是与何人勾结?你说他要谋害,又是要如何谋害呢?”
袁氏一连串的发问让五娘压力倍增,她默了一瞬,结结巴巴说道:“我……在他前院放了人,那人是何家原来的听松。”
袁氏心下了然,听松是自小长在刘姨娘身边的小厮,多年前就被放出了何府,想必他早就在五娘的安排下,改名换姓,进入王家成为五娘的眼线。她果然没有看轻这个庶女,心机、耐性,五娘样样不差。只可惜这样机关算尽的女子,最终还是会栽在男人身上。
五娘羞赧不已,下意识挡住肚子。
袁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知这个孩子多半是那个“听松”的,“我不管你的私事,接着说吧。”
“年前,冀州城的守将被人所害,实际是王鹊之的手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