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没有戳破,反而埋下头在宋呈面前做出一副害羞的神情,在他饶有兴致的目光中浅浅笑了一声:“宋总说笑了,我今天喝的太多,怕是没办法再请您吃夜宵,下次有空……”
刚想如从前那样搪塞过去,却发现他靠的愈发近,甚至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语气:“小淮呀,”黎淮感受到他带着酒气的吐字就在自己面前喷涌“可我偏偏就只有今天想吃夜宵,这可怎么办呢。”
装作很苦恼的模样,但黎淮却听得出来,面前的人语气里已经隐隐带着不耐烦,他仿佛在警告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心底莫名其妙缩瑟了一秒,黎淮甚至没有抓住这种奇怪的直觉从何而来。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宋呈的眼神。
她猛然发觉,宋呈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平时带着克制疏离和感兴趣的松弛模样,现在的他,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猛兽,眯着眼睛,屏住呼吸,只等一击必中。虽然不想承认,但黎淮分明开始害怕了。
她不是没有和旁人周旋过,但大多逢场作戏,她向来会把握分寸,以不至于叫自己落入太难堪的境地。只是从前在花都有外祖父母家管着她的性子,总不至于触到宋呈这样的人的霉头,如果不是今天的氛围,也许她还能再拉扯月把。
黎淮像一只误入陷阱的小兔,这时候才突然有些慌了。
她抿了抿唇,调整呼吸,然后轻轻嗫嚅:
“宋总可不要为难我,我家里住的远,晚了可不方便打车回去。”
“那我送你就是。”
于是宋呈很自然的提议,装作没看出来她的慌张神色,挑起唇角笑了一声,眼底多了些意味深长的复杂。
他很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女孩会如何挣扎,然后沉沦下去。
黎淮手里揪着裙摆的边缘,只觉得指腹发烫,好半晌,她终于还是抬起头向男人望去,“宋总认真的?”
那双原本含情的眸子里此时起了雾,一片茫茫。
女孩子松了口,宋呈此时以为自己进了一大步,挑了挑眉:“当然。”
再然后,他看见黎淮起身绕过自己的座位:“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年轻姣好的□□此时落荒而逃。
多么有意思。
宋呈在一旁点起一只雪茄,是特地从南美进口的烟草,纯净的辣味,他向来为此着迷。
烟雾蒸腾里,男人的表情略微模糊,叫人看不清楚。
但与此同时,黎淮已经快步走进酒店的卫生间,她双手撑在洗手台面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蹙眉,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音响里还在放着法语的音乐,浪漫的卷舌发音轻轻地撕扯着她的情绪。
黎淮打开水龙头,在自来水冲击白色瓷制洗漱盆的声音中定住不动。卫生间里打扫的保洁员向她投来似有若无观察的目光,似乎在好奇这位姿容惊人的客人,这时候为什么要呆愣愣任由水花溅起,沾湿她看上去便价格不菲的丝质衬衫。
接着她忍不住瞪大眼,看见这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道纤薄的身影不带犹豫地躬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水,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将冰冷的液体泼到自己的脸上身上。
“小姐!”
保洁员叫了一声,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但黎淮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住她上前的动作:“多谢,我没事。”
她冷静地分析局势,试图找出破局的办法。
如果能当场感冒咳嗽最好,如果不能。她妆也花了,衣服也湿了,总能扫过他宋呈的面子,叫他厌恶她的不知好歹。
洗手间里此时没什么人,但鹏城冬天的温度却是典型的南方特点,刺骨的冻人。水珠顺着她的发丝低落在洗漱台面,黎淮咬着牙,对抗从骨子里传来的细密颤抖——她分明最最怕冻。
终于,黎淮用侧壁悬挂的纸擦干面上的水渍,早上勾勒清楚的眼线已经花了一片,她对保洁员说了声抱歉,走回房间。
盛安周最先注意到了她此时的狼狈,叫了一声,忙叫服务生替她拿来毛巾,“这是怎么了?”
他问的关切,显然没有注意到方才黎淮和宋呈的对峙。
其他人自然看出来黎淮举动的不同寻常,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
同事想引她去卸妆更衣,这样的酒店里面总是常备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却被黎淮无声挡开,于是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径直走到宋呈面前,然后笑开
:“宋总抱歉,看来这餐饭,我是有心无力了。”
她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赢得钻石王老五的芳心,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呈竟然会强硬如此,连一分多余的空间都不留给她周旋。黎淮不得不承认,她犯怵了。
说到底,她也没有这些事情的经验,不过是强装成熟,用以伪装自己的弱势罢了。毕竟宋呈多金是真,风流体面也同样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