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秋叶落,澄黄的银杏叶飘满小院。
石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岁月静好,仿佛适才恶魂狞笑着用冰冷刀锋剔走她的意识只是一场幻觉。
沈沉碧盯着沉浮的茶叶发呆。
第三次了,她又回到这里。
自灵堂上瞥了一眼萧时薇的棺木,那只抢占凡躯举办冥婚的恶魂就将她带进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不是北都,不在大梁,她也……不是她。
她成了一个名唤高莹的女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才刚小心翼翼地摸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因为左脚先迈过门槛而被恶魂按回原点。
恶魂说:“高莹不穿素净的衣服,不戴金步摇,是右撇子,你——不对。”
行,不对就不对。
人在屋檐下,她低头。
第二次重来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弟弟巷口遇袭,她请了最好的大夫过去救治,自己则是带人去往遇袭地点调查取证,惹得恶魂十分不满。
“高莹溺爱幼弟,阿欢受了伤,身为长姊她怎么可能不去探视!”
恶魂铁了心要她做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沈沉碧十分火大。
但眼下情况不明,她只能蛰伏。
沈沉碧平复了一下心情,回想前两次经历收集来的消息。
高家世代经商,在高莹曾祖父那一代进入鼎盛时期,被钦点为皇商,奈何高莹父母遭奸人暗算,高家没落,一蹶不振。
高莹带着尚且年幼的弟弟投奔蜀中外祖家,长到十七岁时,由外祖母做主,嫁与一个没落世家的旁支独子为妻。
两夫妻日子过得很紧巴,所幸她的丈夫并非好逸恶劳之辈,不求功名利禄,一心与她经营生意,日子竟也有了一点起色。
可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高莹的丈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夺去了性命。
高莹才年过二十便受了寡。
但不容她多做伤心,这些年经营积攒的财富惹得所谓亲戚眼热不已,个个借着照顾她的说法想上门分一杯羹。
高莹思来想去,狠心卖了店铺,拿上现银,带着弟弟高欢来到京城。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可惜高家宅邸早已被叔伯霸占,她租了个小小的院子,一面督促高欢功课,一面做染坊的生意,期图东山再起。
沈沉碧来时,高莹已在京城五年,她的产业急速扩张,已覆盖方方面面。
高莹在经商一道上极有天赋,沈沉碧在南郡时也曾遇到过做生意的鬼才,见人笑三分,是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文秀小姑娘,但眼睛毒辣嘴巴能说,被她马不停蹄请进青鸾卫。
她这几年挥霍的金银山里,有三成是那姑娘的功劳。
如果不是眼下情况诡谲又不容乐观,沈沉碧是很愿意欣赏这位成功的商人的。
恶魂将她掳来此处,想来高莹与他有点什么关系,抑或说,高莹是他想达成的目的里十分重要的一环。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宦场浮沉,她见过诸多阴谋阳谋。
没有人会无的放矢,而无论射出多少干扰思绪的箭矢,搭弓人瞄准的,始终只有一个。
沈沉碧沉了沉眸色,扭头看向刻漏。
日头西沉,水滴注入竹壶,渐渐蓄满。
时间差不多了。
沈沉碧吐出一口气,院外乱哄哄地吵起来,下人一迭声地唤着“小少爷”,管家步履匆忙地闯进来,如前两次那般慌乱回禀:“大小姐,小少爷他……受伤了!”
连眼角忧心蹙起的褶皱都是一样的。
沈沉碧懒得演戏,左右只要做对了事情,她就算学猴子在院里荡来荡去,恶魂也不会多加干预。
她慢悠悠地起身:“伤得很重?去回春堂请蔺郎中来。”
下人将高欢送回松涛轩,沈沉碧学了乖,只吩咐管家遣人沿着血迹找到遇袭地点,看住现场后便径直去瞧高欢。
这倒霉孩子伤得还挺重,也不知道结了哪一路的仇,刀刀都往要害去。
蔺郎中几乎是被推进来的,被催促着给高欢包扎伤口开药后,霍管家又道:“同我家小少爷一道回来的那位公子身上也有伤,劳烦先生了。”
蔺郎中没说话,随小厮走了。
沈沉碧从茶盏后抬起眼睛,瞥了霍明一眼。
高家别院统共也就两位主子,高莹终日奔忙于名下商铺,高欢又在学塾与同窗好友住在一处,不常回家,别院上下全仰赖霍明打理。
霍明是个年过半百的儒士,据沈沉碧所知,他受过高莹父母的恩惠,在京城守着高家未被瓜分的一点家业等待高莹归来。
他是高莹的心腹。
可沈沉碧有点不悦。
她习惯了掌控身边人,即便是给足了尊重的容毓姑姑。
今日这事若放在揽芷院,底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