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沉碧同沈瑜一道出宫，她是回王府拜见父王，沈瑜却是憋闷久了，用陪她做筏子，去见好友。
马车辘辘驶出一道又一道宫墙，橘猫安静地伏在沈瑜膝头，懒洋洋地掀起眼睛看头顶来逗弄它的流苏发簪，不为所动。
沈瑜无趣极了：“这猫忒懒，都说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小宠，你也不爱动弹。”
沈沉碧哼笑：“少来埋汰我。”
昨夜好奇心害惨了她，浪潮般汹涌的呓语几乎吞没她的神识，即便碧落城的荒野，成群的希夷残魄在她身边穿行，她也没有听到过这样声势浩大的执拗心愿。
屹立了三百余年的巍峨宫城，日光之下，也有彻骨的冰冷与黑暗。
她强忍着画符隔绝喧闹的本能，听完希夷残留的每一个泣音，都是她虽然知晓却从未直面过的深宫计。
这样的折磨直到神识疲倦，三更鼓声过后，她才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亦是光怪陆离，有希夷顶着残破的脸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她：“大人，你为什么要逃？”
夜间睡不安慰，晨起后脾气便格外大，沈瑜见她眼底乌青，也识趣地不来惹她。
一路无话，马车渐渐行到庆义坊，人群将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车夫不得已勒马，同两人请罪。
沈沉碧打了个哈欠，示意红珠去看情况。
她闭目养神，沈瑜却是闲不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悄悄下了马车，跟在红珠后头瞧热闹去了。
红珠回来得很快，隔着纱帘，她嗓音紧绷：“郡主，是灭门的血案。”
沈沉碧睁开眼：“谁家？”
“兵马司还在清理现场，官兵围了庆义坊，行人进不去，不清楚是谁家。报案的是个打更人，也被扣在里头，听说人已经吓坏了，兵马司起先没人管他，他脑子不清楚见人便嚷，被拎回去教训了一顿。”
庆义坊地价不便宜，住在里头的大多都是些富商。
兵马司这样封锁消息，不是案情惨烈，便是死者身份敏感。
沈沉碧揉了揉太阳穴：“去把阿瑜喊回来，茶楼案还未平息，她就别趟浑水了。”
红珠应是，去了好一会儿才将沈瑜请回来。
沈瑜今日穿着骑装，马尾高束，行动利落不少，红珠说再晚些去，公主就要爬到人家屋顶上了。
沈沉碧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沈瑜身边有文合帝拨给她的暗卫，个个都是卓绝的高手。只是她时常在北都游玩，最怕这种时候被人认出来。
她吩咐车夫绕道，刚想再养养神，就被沈瑜晃起来：“阿满阿满，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沈沉碧掀起眼皮看她，神情跟方才睥睨流苏步摇的橘猫简直如出一辙，沈瑜不由笑起来。
慢慢地，她肃正了面色：“一地的尸体和血，尸体用白布盖着，齐齐整整陈列在院子里，兵马司的人进进出出，只找到一把卷了刃的刀，没有人生还。”
她叹了口气，愁容满面：“你说，北都是不是流年不利？茶楼案还没过去，又来个灭门案。”
沈沉碧沉默片刻，道：“别多想。”
昨夜风声肃杀，解开封印后听觉似乎趋向传闻中修士的水平，连梨花越过院墙的声音也能捕捉一二。
如果、如果没有混淆，辗转难眠时，她应该有听见锋刃迤地的动静。
也许又和希夷相关。
沈沉碧只觉得头更痛了。
绕道花的时间有些多，抵达长宁伯府时，府门外已停了不少马车。
自打萧时薇逝世，伯府的应酬往来不绝。
长宁伯的继室是个长袖善舞的厉害人物，两年前嫁入伯府后，便力挽伯府声名，这一回更是个绝佳的机会。
再加上长宁伯为官多年，从未得罪过人，同僚及家眷很愿意卖他面子。
沈沉碧与沈瑜相携下车，她们提前递过拜帖，长宁伯府人亲自将人迎进去。
过了头七，萧时薇已经下葬，灵堂里只剩下她的牌位。
也不知那夜混乱过后是如何收拾的。
两人拈香拜了三拜，沈瑜唏嘘道：“前几日还一道说笑呢。”
长宁伯夫人请她们到后院喝茶，沈沉碧寻了个借口，径直去了萧许言的院子。
他正卧榻养伤，高莹那一爪本就奔着要他命去的，能活着已是奇迹。
见沈沉碧大喇喇地掀帘子进来，萧许言手里的书啪嗒一下就砸在缠着绷带的胸口上，他手忙脚乱地掩衣服，沈沉碧视若无睹，目光扫过一屋子的书，方开口道：“带安平过来祭拜萧姑娘，顺道来看看你。”
她将药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昨日入宫从太医院取的，听说药效还不错。”
萧许言道了谢。
屋内一时陷入尴尬的寂静，与外男同处一室于理不合，何况萧许言衣服都没穿好。
沈沉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