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也喂不进去,褐色的药汁全洒在薛灵韵雪白的里衣上。
沈昧也不恼怒,接过云初递来的帕子给薛灵韵擦拭干净,又继续喂。
云初看着也心生感慨,皇上对薛贵妃这样好,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可是薛贵妃却不识好歹,甚至偷偷逃跑,入宫一年多,跑了竟有四五回。
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待贵妃同从前一样。
她当值的时候同小宫女太监们八卦,说皇上怎么不像话本里似的把贵妃锁进小黑屋里,限制贵妃娘娘的自由,这样贵妃就再也跑不掉了。
伺候皇上的小太监说,皇上说诸葛亮七擒孟获,他要薛贵妃心悦诚服。
云初正神游着,被薛灵韵的呓语声惊醒,忙不迭行至床榻,只见药碗打翻在地,贵妃娘娘的双目紧闭,一双手漫无目的地推搡着,嘴里还念叨着: “不,我不喝,不,不要。”
这番情景好似皇上喂的不是良药,是毒药。
在梦里,薛灵韵确实在被灌毒酒。
这一天应是中秋,她正吃着云初递给她的月饼,云初看她神情落寞宽慰她道: “等皇上忙完就会来看娘娘了。”
薛灵韵心下好笑,谁要他来看,她想的分明是阿娘。
刚咬上一口月饼,薛灵韵突觉心悸。
下一刻,大批大批的士兵围堵在薛灵韵所在的宫殿,震天的口号传至薛灵韵鼓膜: “杀妖妃,清君侧!”
冷月银白,清冷的月光洒在殿内平添几分无情的肃杀之气。
云初吓得两腿颤颤,手都打哆嗦却也佯装镇静: “大胆,竟敢擅闯宫闱!”
身穿玄甲的士兵训练有素排列两队,一人缓缓上前。
薛灵韵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他高大可怖。
那人抬了抬手,一小兵端来一托盘,上面赫然是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和一尺白绫。
那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内容却令人心寒: “祸国红颜,国内战乱皆因贵妃而起,不诛难慰民心!”
“娘娘,请吧。”
薛灵韵只觉得荒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个困在宫墙里的女人挑起国家内乱?只怕是诸君无能,将屎盆子都扣在我身上罢了!”
那人拿了离他最近的毒酒,向薛灵韵逼近,不顾薛灵韵的挣扎一把擒住薛灵韵的下颚: “贵妃娘娘,敬酒不是吃罚酒吗?”
说罢将毒酒往薛灵韵嘴里灌。
千钧一发之际,应在宫宴上的沈昧带兵赶到。
沈昧将薛灵韵护在身后: “给朕退下!”
那人道: “陛下,薛贵妃身为胡人身份低贱本不应该侍奉陛下,更何况她娇蛮霸道祸乱朝纲,愿陛下能够割爱,把薛贵妃处死。”
一呼百应,众士兵长矛顿地,掷地有声: “处死贵妃!处死贵妃!处死贵妃!”
薛灵韵心下了然,这人不过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谋反罢了,沈昧肯定会将自己交出去求得一线生机。
她心中酸涩万分,自己何罪之有?
身为胡人之女,一生坎坷。
幸好阿爹是个汉人,阿爹在世时日子还能过下去,但阿爹外出经商身死异乡后,自己和阿娘的日子便艰难许多。
不得已,薛灵韵凭着自己会几门蕃语给来往得商人翻译糊口,谁知一朝被掳进宫,她一心记挂阿娘,屡次出逃。
不料出逃不成,她便故意跋扈试图惹沈昧厌弃,谁知却背上祸水的名号。
今时今日,自己这番下场究竟是谁之过?
薛灵韵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情绪,她欲从沈昧身后出来喝下毒酒,只盼来世不再为人。
“不,贵妃无罪,贵妃身处深宫从不与外人交结怎会挑起内乱?这一切是朕之过。”沈昧道。
薛灵韵心头震颤,沈昧他,他竟会为自己说话……
那人轻笑一声,似是看不上沈昧这般儿女情长的做派, “陛下,现在众怒难犯,安危在片刻之间,陛下可要好好想想啊?”
沈昧握住薛灵韵的手,两人的手皆冰凉, “朕说了,贵妃无罪,尔等速速退下!”
见此情景,一大将站出来吼道: “大人,皇上昏庸无度,包庇妖妃,令拼死作战的将士们心寒,倒不如拥戴大人!”
此话一出,士兵们跪拜磕头,山呼万岁。
那人朗声笑道: “既如此,诛杀妖妃,活捉沈昧!”
霎时,薛灵韵的耳边充斥着刀光剑影之声。
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一股铁锈味填满鼻腔。
混乱间薛灵韵被剑刺穿胸口,剑身还映着她惊恐的眼神。
疼得她猛然惊醒。
一睁眼还未回神就听一人惊喜喊道: “贵妃醒了!贵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