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泗城。
“石板街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拿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下一站经贸大厦,开门请注意——”
祁念从公交车上下来,借着昏暗的路灯,往一条窄仄的巷子中走。
这是她住了十七年的地方,到处都是破败的墙壁,那些白色的墙皮早就被油烟,雨水浸染得肮脏不堪,随处可见的都是生锈的的栅栏,铁窗。
楼道,电杆上贴满了五彩斑斓的小广告,还有楼房墙面上随处可见的歪七倒八的用红色油漆写着个大大的拆字。
只是好多年过去了,连整个泗城都升为了一线城市,这片区域却仍旧像一根生锈的钢针一般,突兀又根深蒂固的扎在这座城市中。
拔不出,也磨不掉。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政府不想管,而是旧的思想想要消除拨正,总是要花些时间的。
祁念背着个洗得褪色的双肩包,穿着泗城一中的蓝白校服。
即便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一个人走夜路,脚步也并不快。
黑压压的一片云浮在城市上空,凉风呼啸而过,在狭窄的巷道中像凄凉的呜咽声,白日的晴朗一扫而空,好像就快要落雨了。
“妈的!抢女朋友抢到老子头上了!你他妈不想活了?!”
“仗着自己长了张勾引女人的脸,就一副清高了不起的模样!呸!也他妈就脸能看,跟你妈那个婊子一样,难怪当初爬上了别人的床。”
“呸,小三的儿子!看一眼老子他妈都嫌恶心!”
肮脏的咒骂不停的从巷子深处传来,祁念只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又平静。
这个肮脏的地方,自然也是个鱼龙混杂,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晚上在这儿打群架这种事情,祁念一周就能碰见三四次,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被打的那人远看好像有点儿眼熟。是她的同班同学?学校里的刺头?
算了,与她无关。
在巷子口停了一分钟左右,祁念加快脚步走了。
“陈数!你他妈不是很拽吗?怎么爬不起来了?”
“来!要不你给爷学两声狗叫,咱兄弟几个高兴了,校花的事情咱就不跟你计较了。”
“哈哈哈哈叫啊!咱大哥都发话了!”
“叫啊!快叫啊!”
放荡的嘲笑声响遍整条巷道。
忽然,天空划过一声巨响,滴答滴答珠子似的雨滴突然从天而降,夏季暴雨。
来势汹汹的雨水,让巷子里的人都慌乱逃窜。
祁念把书包举过头顶,跑了起来。
而混混们显然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了听狗叫的“雅致”,朝人吐了两滩口水,骂骂咧咧的走了。
直到这时,刚才一直趴在地上的少年,才稍微动了动。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整个人几乎融进夜里,唯独那一双要在黑暗里亮得出奇,盯着一群混混离开的方向。
如果那群人此时能看见,大概不会觉得那眼神像狗,而是像狼,像一匹伺机潜伏着,像随时会冲出去,咬死人的疯狼。
“嘶——”,人走远后,陈数收回目光,靠着破烂的围墙,倒抽了一口气。
他身上被踢得到处都是红一片紫一片的淤青,现在被冰冷的雨水一淋,就像刀子似的在他身上割了起来。
不过,陈数并不在意。
身体上的痛感或许具有麻醉效果,让他短暂的忘记那些话,那个女人。
小三的儿子、婊子的儿子、恶心、肮脏……
在这里,大家好像都这么说他。
倾盆的雨水像洪流一样冲刷着城市角落,试图冲洗掉这座城里的那些阴暗与肮脏。
陈数坐在雨中,仰头闭上眼睛,雨水顺着他锋利的脸颊往下流,从下颚划过凸起的喉结流向锁骨,最后流进领口,隐没在胸口。
其实,混混的那句话倒真不错。陈数确实长得很像他的母亲,一样的貌美,一样的迷人。
少年的脸廓十分立体,浓眉,鼻梁高挺,皮肤不是很白,带点小麦色,腿又长又直,目测不会低于一米八,仰头靠着墙的时候,又带着点颓废与风情的味道。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
陈数听见脚步声,是一阵很轻,很小,很孤独的声音。
他懒得睁眼看了,大概是个女生。
少女的脚步踩在水面上,缓慢而绵长。
嗒——嗒——嗒——,一声一声伴随着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就像雨夜里的一支巴赫夜曲。
随之脚步声戛然而止。
祁念停在陈数面前,她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
落水狗一样,真惨。
陈数听见雨滴落在塑料袋上的声音。然后,又是伴随着雨声,那脚步声又从他身边走远了。他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