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尚没有消息传来,朝野间却是一片震动,起因便是姜时平的那封奏折。不知是谁泄露了他那封奏折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一阵轰动。
朝廷腐败已有多年,早就积压了很多不满,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竟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将矛头直指当今首辅,大家不由得纷纷叫好。
更重要的是,有个别书坊顺水推舟,将奏折内容改编成话本,偷偷大量印刷分发,使得奏折内容很快就流传开来。
其中有一句“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已成了读书人的标配,连茶楼说书人都要念上几遍。
一时间,要为姜时平平反的人越来越多,星星之火竟有燎原之势。上疏的折子也越来越多,似乎如何处置姜时平已经不只是一个对错问题,而是立场问题。
负责收折子的通政司自然也很忙。按规矩,通政司收到奏折后要抄录两份,一份直接送到宫内,交由管门官员呈递到皇上的办公桌上;另一份则交六科廊坊抄录。
皇帝以前不爱管事,递上来的奏折都直接给了司礼监,由他们跟内阁商量着办;但这段时间,司礼监以“兹事体大”为由,凡是呈递上来的奏折,都要在皇帝面前过一遍明路。
这下可让皇帝慌了神了。
他再怎么不管事,好歹也坐着皇帝的位置,很怕别人骂他,更怕被人骂成“昏君”。
除了怕留下千古骂名外,最主要是怕惹恼了上天。他还想万寿无疆呢,要是惹怒了上天换个人来当皇帝,他可怎么办?
因此,他一大早就把严用喊了过来,结结实实骂了一顿。
严用垂手挨骂,并不作声,等皇帝气出得差不多了,才从容应道:“皇上息怒,臣已查明,姜时平乃是一时糊涂,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此事臣有失察之责,臣自请辞去首辅之位,以平众怒。”
一听到严用不干了,皇上立刻变了态度。“这…….严爱卿事务繁忙,偶尔疏漏也是人之常情。真相既已查明,严爱卿不必过于自责。”
严用似乎对这个态度意料之中,拱手道:“多谢皇上体谅。”
严用摆出了一副“再骂就不干”的态度,皇上反倒不好再讲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国家所有大事都是严用一个人在撑着,内阁其他次辅形同虚设,要再找个这样能担大事、能服众的人,谈何容易。
更何况,严用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他从来不劝皇帝禁欲,从来不劝皇帝远离女色、勤勉政事,反而很理解皇帝的不容易,经常把自己的功劳说成是皇帝的英明。这样体贴懂事的人,皇帝当然是不肯放的。
因此,皇帝只想了一小会儿便改了声口:“既然姜时平是被人蒙蔽,就把他放了吧。严爱卿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回家休养两天,请辞的事情就不要再提。”
严用垂手,淡然应是。他正准备退出大殿,忽然听见太监来报:“皇贵妃娘娘体谅皇上辛苦,特意亲手熬了羹汤,来为皇上分忧。”
严用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皇上心里本来就烦,看见严贵妃挺着个大肚子,晃悠悠地走进来,心里顿时涌上不满。
他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早已下令让严氏在宫中静养,她这样走来走去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更何况,这次的风波都是冲着严用来的,严贵妃这个时候过来,是以为他会查办严用,所以来求情了么?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听他的话?
严贵妃对皇帝此时的心理全然不知。她今日确实是特意来的,原因却只有一个——想要当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来为自己固宠。
自从怀孕以后,皇上怕动了胎气,就再也没碰过她,后来更是下令让她静养,不要随意走动。这样一来,她能见到皇帝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还并不足以让她产生危机感。可是她听说,这段时间皇上天天都召见侍女,每天都换着花样,有些甚至她连听都没听过。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就算母凭子贵,可没了皇上的恩宠,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因此,严贵妃一听说皇帝这几天心情不好,立刻就有了主意——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心,然后来替他分忧解难。毕竟,再新鲜的人也有腻的时候,唯独只有理解和体贴,才能让对方产生依赖感。
严贵妃端着甜点,满腔热情地走到皇帝身边,娇滴滴道:“皇上,这是臣妾特意为您熬的羹汤,您日夜操劳,可得好好补一补才是呀。”
按照以前的习惯,严贵妃说了这话,皇上就该心疼地摸摸她的手,让她一口口喂他喝了。可严贵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象中甜蜜的画面,反而是冷冰冰的一句:“皇贵妃辛苦,回宫歇着吧。”
严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她悄悄打量皇帝的神色,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不耐烦。严贵妃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将心中的异样压下,耐着性子像哄小孩似的撒娇道:“皇上,您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