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拿出来。他骨碌碌转了下眼睛,道:“恕下官愚钝,修堤账目实在过于负责,下官记忆有些,不能一一列举。许大人若不嫌弃,改日下官亲自将账本送来,大人以为如何?”
许景彦眯了眯眼睛。这个李思,比他想象得要聪明一点。
他被许景彦的话逼着,不得已把账本掏了出来,却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改日把账本送上门。这样一来,他便自然有时间在其中做手脚了。
许景彦没有拆穿他的把戏,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只是账本乃一县命脉,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许某,不会给李大人带来麻烦把?”
李思顿了一下,知道许景彦是在提醒他,立刻作出一副谦卑的模样道:“许大人言重了,此事本就该下官主动上报,如今还劳烦许大人特意跑一趟,是下官之过。下官一定尽快将账本送上,还请许大人在首辅面前,多多为淳县百姓争取。”
许景彦目的达成,客气地应了几句。两人各怀心事,又客套了几句,李思便自称县衙事务繁忙,自请告退了。
李思走后,许景彦脸上一直保持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他揉揉眉心,实在对这种官场的客套感到厌倦。以前沈知锦在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这样疲惫,如今这是怎么了?
一想到沈知锦,他的神色就柔和下来。两人如今同在淳县,虽然沈知锦不知道他的存在,但至少他离她很近。他不需要翻山越岭就能见到她,这样就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唯一让他挂心的,就是沈知锦现在的处境。
人的本性是动物,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往往会暴露出原始的本性,所以史书上才会有易子而食、析骸炊之的事情发生。
那些流民失去了一切,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难保不会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沈知锦待在这样一群人身边,实在危险的很。而她身边的陆子羡,更是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许景彦记得,上一世的陆子羡,就是在淳县事件以后才声名鹊起的。而传言他之所以能清缴流民,皆是因为他心狠手辣——
他把所有流民,全部淹杀了。
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令人害怕,但朝廷又不得不借助他的能力,去解决一些别人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情。
于是陆子羡一步步向上爬,一步步掌控了权力。而民间对他这样的人,也很不客气地送了一个外号:阎王。
这样一个冷漠狠辣的人,却一直待在沈知锦身边,许景彦如何能放心得下?
他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看向窗外皎洁的月色。
他一定要救沈知锦出来。
*
沈知锦混进大部队里,跟着众人回到了古庙。虽然计划顺利施行,但大家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
这场骚乱,他们损失不小,有几个兄弟被抓了进去,有几个冲在最前面,挨了不少鞭子浑身是血。官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几个小吏被踩踏成重伤,尤其是先前那个被韩不故抓个正着的,几乎只剩了一口气。
沈知锦没什么心思关心别人,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熟悉的人身上。
姜雨闲忙前忙后地帮大家疗伤,动作十分熟练,看样子像是这里的医师。可姜雨闲是怎么来这里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会跟青蓝教在一起?而且她此前从没学过医术,怎么突然就成了青蓝教的医师?
她满腹狐疑,想拉住姜雨闲问一问。可姜雨闲一直有意躲避着她,看向她的眼神冷漠且带着敌意,沈知锦不想自讨没趣,便也只好随她去了。
她从怀里掏出从堤坝上抓来的石块,放在手心细细查看。据她所知,修筑堤坝主要用的是砂岩和石灰岩,够硬也耐磨,再用粘土粘连,是修堤最常用的办法。
可这样修出来的堤坝,为什么会反反复复被冲塌?沈知锦有点奇怪,直觉告诉她,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些石块上。
她对着光线一点点仔细查看,终于在一处边角,看到了一条细细的裂纹。这裂纹非常浅,若非有意去看,几乎不会被人发现。
沈知锦心里一沉,正想将这处裂缝指给陆子羡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群小吏堵在门外,大声吼道:“韩不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