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有完,他又看到自己回到了战场,指挥若定、杀伐果断,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星夜突袭,捣毁一个又一个营寨;巧设伏兵,歼灭一股又一股敌军;千里追击,夺取一面又一面帅旗;大军压境,攻下一座又一座城池。
他的官职从参将到中郎将,开府建牙、终登台阁,爵封列侯、位极人臣。
每天都有无数人来求他的帮助,他或慷慨解囊,或主持正义,或救死扶伤,收留儿童,解救奴仆、化解战争。他享受着被人需要的感觉,享受着能够主宰人们命运的快感,他这一刻,感觉自己用了一切。
然而,他又看到自己坐在一个极其富丽堂皇的宫殿,旁边全是金子、珠宝,各种装饰品和陈设品都是无价之宝。每一根大理石立柱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有龙、凤、鱼、鸟等众多形象,生动活泼,栩栩如生。大理石台阶从宫殿正门延伸而下,宽阔且壮观,向世人展示其无尽的威严。
乐师们身穿丝绸制的华服,演奏着各式乐器,古朴的编钟按音阶高低排列,一时间晨钟大吕、鸾吟凤唱,珠弦玉磬、八音迭奏。
无数美女在舞蹈,身姿曼妙如柳絮在春风中飘荡,步伐轻盈如花瓣在和煦的阳光下跳跃,如诗如画,令人心驰神往。
参加宴会的众人,纷纷拜服在殿下,山呼他的名号,口中喊着圣人、圣人。一名羽冠文士双手持文告,神情严肃,声音响亮有力,口中皆是虞清一生的丰功伟业,满纸溢美之词,让人听得沉醉其中,难以抑制地沾沾自喜。
享受完这一切,他又觉得有一点点空虚。百无聊赖,他一个人,轻车简从、鱼龙白服,走到街边的小摊贩上吃一口当地最有名的小吃。却在无意中被人识破身份,满街的人立刻拜倒在地上,口中喊着:“仙人!仙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发现此刻的他已经是皓首白发,仙人姿态,临风御剑飞行,随处可见百姓们倾尽家产修建的祠堂里供奉着他的塑像。
他很疑惑,自己从开始的幸福、快乐再到满足、得意,现在却有一些平淡,一丝的无趣。好像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至于真不真实,好像都不重要了。
随着他思绪的变化,又是一阵疾风,眼前的一切都是像是砂石堆积的城堡,顷刻之间轰塌、消散,直到不留下一点痕迹。
世界好像又恢复了到了原点。
虞清的身体又缩小了,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突然他感觉到手上一阵温软,抬头看时,原来是母亲牵住了自己。她的手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虽然纤细而柔软,却能瞬间让人淡定、从容,仿佛有整个世界在你的背后给予依靠和助力。
天色将晚,火红的晚霞横亘在西方,像是要将天空燃着了一样。母亲就这样拉着小虞清的手,来到了祠堂。
他家的祠堂和别家不同,没有供奉着祖宗牌位,唯有两幅画像,左右并列高悬。
左边的是一幅武将图,其人体型魁梧健壮,腰悬三尺长剑,身着金色铠甲,傲然而立,甲胄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纹路,可见在军中地位不低。他脸庞刚毅如铁,皮肤经过风沙和阳光的洗礼,呈现出一种深深的铜色,眼神深邃,不怒自威,眉浓曲卷,犹如两把锐剑。
画卷明显有了些年头,但经过精心的保养,画功精致,细细观察能看清上面的每一个细节。
右边一幅要比前一幅新一些,是一幅文士书生画像,只见他手持折扇,穿着青色长袍,袍上无一片花纹,腰挂美玉,头戴儒士方巾,朴素高雅,孑然而立。他的脸庞清瘦而刚毅,看着只有二十左右,却眼怀悲悯,亲切和善,气度不凡。
除了固定的几个祭祀之日,虞清是不被允许走进祠堂的。今日的一反常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母亲,今天我犯什么错了吗?”
“没有,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母亲一边点燃三炷香,一边说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要给你找个师父吗?他明天就要来了,这回你要出远门了,当然要和你父亲、祖父说一声。”
虞清心中一紧,他当时对远离家乡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莫名有些感伤,忙问道:“母亲去吗?”
“母亲不去。”母亲低下身子,搂着他跪在画像前面,低声说道:“儿啊,你长大了,前面的路就要自己走了。你们虞家人的一切,好的、坏的,辉煌的、失败的,都要你来继承。得与失就在你一念之间,如何选择只能看你自己。母亲前半辈子是活在他们的世界里,以后也只能活在你的世界里。”
他急得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去的话,我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赶忙以手抚背,尽力安抚他:“不,我的儿。你不是去几天,你要去和师父一起生活,直到你明白自己要什么的时候才能回来。或许到那时,你便决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是你们虞家人的命。”
眼泪如喷涌的泉水,破堤而出:“我不要,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