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了,马洪刚心里被各种疼痛占满了,真正的痛彻心扉。
送天晴去医院的路上,天晴靠在他怀里,那一声柔弱无力的“疼——”,一直响在他耳边。天晴是个坚强的姑娘,能让她这样喊出声来,可见伤口疼得有多厉害。马洪刚感同身受,心里疼得要滴下血来。
天晴在他眼前倒下去,他亲眼看着血从她头上流出来,深深的自责让他痛苦不堪。 关键时刻,怎么就保护不了她呢?让别人当着你的面伤害她,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对伤害天晴的人,马洪刚恨意难平,几近疯狂的打算对他们实施报复。但是天晴用她最大的善意包容了他们。
对毫无良知的恶人,天晴的做法简直就是愚昧。但是骂过天晴之后,悔恨之痛又让他的心不住地颤抖。
夜里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一会儿是天晴躺在他手臂上,那眉头紧锁的脸;一会儿又看到大夫给天晴清洗伤口时,那一团团鲜红的纱布棉花;他索性坐起来,望着窗帘缝里透过的一丝微弱的光。
蔡娟陪着儿子在大屋睡了,关上小屋门这里就是他的自由空间。他开始慢慢梳理和天晴相识之后的各种过往,发现很多事历历在目,清晰极了。
记得天晴还没出徒那一天,马洪刚休息在家,正要做晚饭时,收到谭秋瑞打来的传呼电话:快活儿,小师妹一个人加班。
马洪刚一看,心说:全组那么多人,怎么留一个徒工加班?想想不放心,就骑上车赶到天华。
进了上色组的门,正看见天晴站在桌子上往铁丝上夹照片。一看马洪刚来了非常高兴,把刚挂上去的片又拿下来,哈腰递到马洪刚手里“马师傅快看看行不行。我刚做的。”
说完,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落地后就催着马洪刚看片,“我心里没底,快看看。一会天黑了改不了了。”
这一跳给马洪刚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没有一丝女孩子的娇气胆小,就那样伶伶俐俐地,轻盈地一跳,稳稳落地。多少年过去了,马洪刚眼前还经常闪现出那个飞落的身影。
做了苏玲玲师傅后,马洪刚有机会就过来看郝师傅给天晴讲片。他是第一次当师傅,所以还要跟师傅学习如何带徒弟。
郝师傅带徒弟,有时会抓住徒弟的手,讲解操作时手势是怎样的。这时有些脸皮薄的女孩会脸红,有些就不在乎,还有郭田静那样感觉很享受的。
这次给天晴讲片,郝师傅站在天晴身边,右手对着照片指指点点,左手不经意的放到了天晴肩膀上。天晴明显的躲了一下,没躲开,就转头看看郝师傅,又看看肩膀上的手,如此两次。郝师傅不动声色地把手拿开了。以后再讲片,郝师傅也从不抓天晴的手。
真是个自尊自重的女孩。马洪刚在心里对天晴大加赞赏。
那年参加公司游泳比赛,马洪刚第一次见识了天晴良好的身体素质,刚刚拿下女子50米冠军,又赶过来替补男队4X100 接力,和男选手们一起拼,那速度那气势竟然毫不逊色。
得知获得冠军之后,天晴笑得像个孩子。就在那时,马洪刚站在人群里,把穿泳装的天晴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个举动有违君子之德,他当然将其封入心底 ,同时封进去的,还有那个矫健曼妙的身形。
以后他们逐渐成了好朋友,朝夕相处,无话不谈。更重要的,他们似乎心有灵犀,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
马洪刚常常感叹,一生有这样一个朋友,足矣。
他没谈过恋爱,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一种体验,他以为他的心早就在琐碎家务事中麻木了,他以为他此生再无缘与爱邂逅。但是,一连串的痛感悔恨,让他埋在心底的那种柔情幡然觉醒了。
当马洪刚意识到对天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界限的时候,自己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这样?马洪刚用拳头捶自己的头。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你有什么权利去爱?天晴应该有她美好的未来生活,你凭什么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你这是爱吗?你是在毁她呀!趁天晴还没有察觉,赶快悬崖勒马。
我愿意继续和她无拘无束地谈古论今,我愿意默默地守候着她,我愿意远远的望着她,我愿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保护她。
可是,还能做回好朋友们吗?
他好想好想把天晴紧紧抱在怀里,给她温暖,给她安全,给她一个坚实的臂膀做支撑,让她不再孤单。这愿望来的如此强烈,他担心见到天晴时会控制不住自己。
幸好天晴连续几天在家养伤,让他有时间慢慢调整情绪。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远远的离开她。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在这不可能被人看见,也不可能被人听见的空间里,轻声说了一句:“天晴,我爱你。”
好的,我已经表白过了。从现在开始,爱,将被会永久封存。这是世界上最短暂的爱,开始即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