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伯娘和嫂子她们说的是真的?”崔九跟上去,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一般,“你真要和那个恶……聂大人成亲啊?”
崔沭回身,好笑地道,“她不好么?”
“可,可……”崔九张嘴支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六哥问的是“她不好么”,可他看着六哥的神情,觉得六哥这话背后的意思,分明是她哪里不好了。
聂如靖哪里不好呢?似乎倒也不像传闻里那样的凶恶,甚至六哥受了伤,她还会来探望。
他只是觉得,凭那聂如靖做再大的官,再有权势呢,像他六哥这样好的人,总得要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姑娘,才值得做他六嫂。
这聂如靖,又似乎哪里都不够好。
最后,他只是问,“六哥,你是真心愿意的吗?”
他看到六哥,低着头看着自己,十分平静却又十分认真地答,“一个人如何,不能只听传闻,要凭自己的眼睛去瞧,在六哥眼里,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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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缠身,聂如靖再没时间去筒子巷,只是差人去过玉林堂问那大夫,崔沭恢复得怎么样。
他的伤,其实并没有那日,他自己说得那般轻巧。
不过那大夫听了外头的传闻,想着这人是聂大人心尖上的人,卖了十分的力去医治,他恢复得便也快多了。
有内阁首辅下台这样轰动的消息,一个崔家人受了伤,即便与聂如靖扯上了干系,此事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可在聂如靖御前奏事时,女帝却状似轻描淡写般,说了一句,“看来你的婚事,还得由朕来做主。”
等从宫里出来,傍晚的霞光流连在天幕尽头,残阳已褪尽了,天地间光晕黯淡,远处百姓的屋舍亮起了一盏盏灯烛。
今日是浴佛节。
浴佛节不比中秋上元,没什么盛大的庆典,可对锦衣卫来说,却有些特殊。
因为有的百姓会在水边放灯,为亲人祝祷。
为防河灯聚集起火,烧到民居,锦衣卫底下的街道司房的大小武官,这一晚都要出动,与五城兵马司一起,沿河巡逻。
聂如靖带人赶到玉河边,见街道司房的人已撑起了一艘艘小船,沿着玉河顺流而下。
今晚,那些锦衣卫的校尉们,要沿着整条玉河,反复察看,直到天晓。
街道司房的千户以为她不过是来督一会儿,却见她竟跳上了岸边一条船上,还吩咐执篙的人,“走,我也去瞧瞧。”
船缓缓离岸。
“大人!”岸边却有个校尉急喘喘赶来,“太子殿下召见!”
撑篙的赶紧停住船。
聂如靖却扬声道,“你去回禀殿下,就说微臣今日职责在身,不敢擅离,请殿下见谅。”
众人闻言都一惊,大人不遵太子的令旨不说,找的这借口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那校尉更是不敢起身,他哪里敢这样去回禀。
他本想悄悄禀报,可环顾四周,只能硬着头皮对着船上禀道,“大人,东宫传旨的人说,殿下还召了崔公子前去。”
之前的传闻沸沸扬扬,哪个崔公子,不必说,谁都明白。
聂如靖一震,随即对身侧人吩咐,“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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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热闹的扬州会馆的大堂里,眼下一个客人都没有。
太子会选这个地方,聂如靖有些意外。
她迈进大堂后,见里头站了十来个男子,虽都穿着便服,可俱是腰悬长剑,脚下穿着皂靴。
她清楚,这都是太子身边的羽林卫。
“大人,”一个声音尖细的内监上前来,“主子在后头,还请大人随奴婢来。”
聂如今点点头,往大堂后头走去,刚转出长廊,就见庭院里的骑楼下,左右各站了一列便服的羽林卫。
见了她来,向两侧分开。
那内监还指着对面楼上,低声对她道,“大人,主子就在楼上。”
聂如靖却直直站在那里,没有应声。
因为她看到了庭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跪在砖石上,左右都是执刀的卫兵,他们拿着带鞘的刀,格在他的颈边。
他也被迫,朝着对面楼上的那扇紧闭的窗户,低垂着头,仿若一个等待行刑的囚犯。
如此辱他,分明是刻意做给自己看的。
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她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无法动弹。
这是太子亲卫,君臣有别,她不能僭越。
“大人?”那内监提醒。
这一声崔沭分明也听到了,聂如靖眼看着,他身子一僵,没有回头。
那两把刀架得他无法回头。
可即便能回头,眼下的情状,聂如靖想,他怕也不愿与自己双目相对。
她觉得,他也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