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绕绕的长廊尽头是昏暗逼狭的监审台,青砖石积攒白雪,院内小道逶迤曲弯,曲廊前栽种青松。
谢晚凝心中怯意消散些许,同她预想的可怖监牢大相径庭。
“王姬,请。”
下属平静的声音响起,他拉开最里的一扇门,道:“大人随即便到,还请王姬等候片刻。”
下属屈身行礼,念在谢晚凝是王姬,并未为难她。
木门合上,屋内只隐约透进月华,廊檐垂挂护花铃,晚风穿透长廊,夜间余留铃声。
谢晚凝心下松一口气,紧攥裙摆的手松开。
“啊!”
阒然的院子被惨叫打破,划破空气的鞭笞声此起彼伏。
谢晚凝手一抖,恰在此时有人推开门。
她警惕地向后退去,是晏栖迟。
谢晚凝在来监审台的路上便在猜想这人的身份,在偏殿的几月,崔嬷嬷受阿兄之命,魏天子生性多疑,特设锦衣卫,公子王姬的一言一行都在监审台掌控下。
晏栖迟指挥使,瞻远候独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此人手段残忍,冷血无情,深受魏天子重用。
公子南担忧他天真的幼妹冲撞宫中之人,命崔嬷嬷夜夜在床榻大肆宣扬晏栖迟的事迹,惹得谢晚凝虽未见过晏栖迟,却对他心怀惧怕。
“晏大人。”
谢晚凝欠身行礼,她定身直视晏栖迟,坦坦荡荡道:“我也食用玉酥饼,况且晋王姬口腔内必然残留饼渣,若您怀疑,大可让太医前去诊察。”
谢晚凝心口猛跳,别怕,别怕。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晏栖迟黝黑深沉眼眸蕴含深意地同谢晚凝对视。
谢晚凝余光触及他湿漉的手背,水痕还未擦拭,猩红的蛇血此刻消失得干净,谢晚凝却能想到湿冷蛇鳞从晋王姬红唇中探出头。
谢晚凝屏息避开眼,她纤细卷翘的鸦睫颤抖。
晏栖迟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他毫不顾忌地打量谢晚凝,他掌管监审台,自然对宫中王姬了如指掌,相较于足不出户的谢晚凝,他对谢砚南印象深刻。
翩翩君子,傲雪霜梅,一截傲骨挺立。
“王姬无须紧张。”晏栖迟不紧不缓地开口,他慢条斯理地逐步上前,寂静无声中只听得两人呼吸声。
“还望王姬将方才的事一一道来。”
晏栖迟停在离她几步的位置。
谢晚凝颔首,她越是慌,越不可在他人面前露出破绽。
况且她是楚地王姬,宫中人必然要忌惮她的身份。
她道:“在来祭神典的途中,那时她脸色瞧着便不算好,我同她不过点头之交,况且我也并无动机去残害晋王姬。”
谢晚凝心中懊恼,早知她便不多此一举,既不熟络,何必去递玉酥饼。
只是,晋王姬眉眼的愁绪缠住她的心端,她们不过是被魏天子锁在深宫的人,她何其有幸能受阿兄的庇护。
崔嬷嬷虽让她避着宫中人,流言蜚语却拦不住,封地王姬与公子本就低公主皇子一头,被他们折辱是常有的事。
谢晚凝垂眸,她唇抿直,放软声音道:“还望大人能寻得真相,还我清白。”
她犹豫是否说出宫殿闹鬼一事,想着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闻,她便又将喉中的话咽下去。
娥眉敛黛,肌光胜雪,矜贵的面容上不带笑意,她目光澄澈,看不出心中所想。
“大人。”
下属推门而入,他恭敬地将竹筒双手奉上,道:“晋王姬体内藏有蛇卵,蛇卵日夜受血肉滋养,今夜……破体而出。”
晏栖迟把玩竹筒,竹筒穿梭于修长手指间,“砰”的一声,竹筒立在桌面。他手松离的一刹,竹筒开始疯狂抖动,“嘶嘶”瘆人的响声清晰可闻。
木桌颤抖,竹筒竟顺着桌面径直落下,咕咚跌落在谢晚凝金丝绣鞋前。
若只是竹筒还好,可里头孵化的蛇竟顶动盖,透过逼仄缝隙,谢晚凝窥见蠕动蛇身。
谢晚凝僵持身子,面上端庄破碎。
“啊!”
她一脚踢飞竹筒,尖锐的嗓音将常青松上雪堆震落,监审台陷入死寂。
晏栖迟怔愣,他接住飞来的竹筒,探出的蛇头被指尖按压下去。
少女泪眼涟涟,晶莹泪珠顺着滑落,她倚靠在木柜,半是惊恐半是责备地盯着竹筒。
“大人,公子南前来监审台,属下没能拦住。”
“晏大人,多有冒犯。”
谢晚凝瞧见从外进来的男人,按捺不住的像只脱线风筝扑去。
柔软披帛随风飘荡,带来的馨香缠绕在晏栖迟鼻息间。
“阿兄。”
谢晚凝躲在谢砚南身后,她心头一松,她怕蛇怕得要紧,孩童时曾被后宫妃子迫害,碗粗细的蛇趁着夜色溜进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