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定七年,六月,幽州大疫,蔓延数万余,流尸无算。
这寥寥数语概括了元定七年的惨状。
同年,师父在幽州前往京畿的路途上捡到了她。师父说,“当时看你不哭不闹,还以为傻了呢。没想到你拽着我的袖子不松手,我就只好把你抱回青乐山了。”
还不忘补充道,“为师当年哪里能料想到你这小丫头这么会气人。”
她不服地反驳道,“都是命啊,老头儿,认命吧!”
老头儿又跳脚了。
师父是个孤儿,得了师祖的眼缘被带回青乐山,这一待就是半辈子,直到师祖仙逝,他下山游历遇见了她。师父带她回了青乐山,嫌她终日里不开口讲话,带着她一起将院落前后种满了竹子,秋冬之际,午后师徒两人搬把小椅子坐在院中听竹叶敲打声。
师父教她读书习字,算易打铁,只要她想学,师父便倾囊相授,只可惜她是个半吊子。在师父的悉心陪伴下,她活的很好,也想试着活下去。
她知道世间因果,自有定数。存在于这里,必然有她的因果去结、去解。在下山前,她就已经做好准备,无论这一生会有怎样的幸与不幸,她都会好好活下去。
至少不要委屈自己。
在这个基础下,再过的开心一点,自在一点。
下山之后,她最不喜与他人有过多的牵扯。如若无法避免,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无休止地算计,连至亲之间都不全然是喜悦,与人的交集能淡一分是一分。
至少能求得一份心安,她这样沉思着。
浅白的光线从窗子外慢慢挪动进被褥上,宋实唯顺着这缕银线的指引,将目光重新放回少年人的身上。
这是她的机缘吗?
少年五官清秀,薄唇紧抿,眉间紧蹙,无声诉说着内心的不安。宋实唯上前将搭在少年人额上的帕子取下,搓洗一番,再次搭了上去。
物理降温的便捷方式。
许是凉意唤醒了他,只见榻上的人动了动,被褥里的手朝外探了探,“嘶……疼…..”
宋实唯等了片刻,也没见这人睁开眼,只好将茶盏放回托盘,想了想,又取过茶盏,隔着杯壁试了试水温。
细白手指探入水中,勾出点滴水渍,抬手将水渍揉进少年人的唇瓣上。
做完这些,宋实唯将一早准备好的消热药倒进炖药专用的小炉子中,添上几根木柴,小火慢慢的温炖着。
她想这人应该快醒了。
不知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倏地而起,目光凝视着摆放在长桌上的素白布匹。许是刚撕布匹给了她启发,她裁出几块满意的布匹后,笨拙地将其缝合着。
缝衣服着实不是她所擅长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衣物不是买的现成的就是找成衣铺子量身定做。
在她的一针一线下,院落里的晨曦逐渐取代了屋内的烛火。宋实唯站起身舒展了下僵硬的躯体,把绣品搓洗一番后晾在衣桁上。
做完这些,又走至榻前,见榻上的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索性出了门。赶在村里人还没干农活之前,在上山下山的路上来回检查了两遍,担心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物件或是血迹。
反复确认无误后,好在是安了心。回家的路上,还好心情的从路边的杂草堆里抽出一根小草叼在嘴上。
关了门闩,也没急着回正屋,而是走进东边的小厨房,青烟顺着烟囱缓缓上升,与天混为一体,在这清晨与鸡鸣声一同唤醒沉睡的人们。半刻钟后,宋实唯嘴上咬着一个包子,手里端着两碗青菜小粥,疾步走进正屋。
她有些担心。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醒过来没有。
“碰”两碗粥被搁放于长桌上,宋实唯丢下碗,摸着耳垂跳脚道,“烫死了…烫死了。”甫一张口,嘴里的包子也滚到了桌角,还不待宋实唯捡起来,床榻处传来窸窣声。
宋实唯转身撞进的就是这样一双深邃的眸子中。清秀是少年人难以摆脱的形容词,原本五官平平的少年,在这样的眸子下也显出几分超乎同龄人的深沉。
“你醒啦?”宋实唯疾步走至榻前,伸手就要探探对方的额头。
不巧,少年人瞳孔一紧,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了。看着自己停滞于空中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收了回来。
将一早炖好的药倒入碗中,递给床榻上的人,开口道,“身上的伤已经擦了药,昨晚上烧了一两个时辰,好在是退烧了。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再熬下去,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了。喝完在喝点粥。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见少年没有接碗的意思,又将药碗向前递了递。只见少年人仍是毫无动作,正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盯着她。宋实唯见他不动,只好上前,坐在榻檐处,一手端碗,一手用汤匙舀了一勺药,先在唇前吹了两下再送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