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才确信这不是梦。
心中一座悬山终于落地,皇夫这口气终于松下,却更难抑喜悦,牢牢抓着女儿的手,哽咽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父亲……好想你……”
风临心像给人豁开了个口子,望着他苍白的面容,痛道:“父亲,您瘦了……”
她说完这话立刻低下头,像是给那一头白发刺痛了双眼,怀着无尽的愧疚回握住皇夫的手,道:“是我食言,让父亲忧心……都是我不好……”
“你没有任何不好。”皇夫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虽然哽咽着,但他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定,“没有。”
“面对这一切,你已做到你所能做的最好。”皇夫将风临的双手包握在手心,掌心的温度传递到风临冰冷的手指上,就像在给她力量。
“你能回来,父亲为你骄傲。”
风临眼瞳骤缩,一片水色银光激涌于眸中,她废了极大力气才摁下这股酸涩的情绪,点了点头。
然二人身后的武皇在听见这句话后,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风依云也想冲过去拉住姐姐说两句话,但武皇就在面前,他精神没来由地绷得极紧,竟是时刻留意武皇的神情,莫名担忧着,以致心中都有些惶恐。
慌恐什么……风依云在心中暗暗埋怨下自己,努力收拾情绪,暗呼一口气,一抬眸,却在余光中发觉不远处风和正在看着这边。
似察觉到一瞬的目光,风和瞬息挪眼看了过来,二人目光忽地对上了。
风依云当时便泛起一阵不喜,面上作笑颜移开了目光。照理他与风和目前还未有过直接过节,平日见面也算和谐,但不知为什么,他就对这个皇妹喜欢不起来。
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风和很怪,但又说不清哪里怪。
“行了,去太庙吧。”
武皇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风依云一激灵,紧张地看向姐姐。风临看着武皇笑了下,这一笑如凌花绽华,带着薄雪般的清辉。
这一刹那,仅是这一刹那,她像极了少时的皇夫。
“臣遵旨。”
武皇目光凝聚在她脸上,许久未动。直到见风临给风依云投了个安抚的眼神,武皇目光闪过丝复杂情绪,但转瞬便消逝了,启唇命人转道,携风临一道往太庙去。
因风临先前“死”时,丧葬一应具办,也造了灵位供奉,而今“复生”,怎好不做撤置?既做处置,也必然要向先祖解释一番。
此项事宜在入京前已有人告知,风临也提前备了礼服,不算应对仓促。只是这一进太庙,诸多繁礼,又净又祭又告又拜,一番流程下来,妈的大半天就过去了。
在这样众目睽睽的严肃场合不好交谈,直到结束前,风临都没得机会与皇夫、弟弟说上一句私话,更休论与丞相、慕归雨她们对个眼神了。
她心里有太多事太多话,像火烘烤着,眼见着大把时间浪费,她哪能不急。
直至下午寅时过一刻,繁琐的仪式才终于结束。
风临脸色稍霁,出殿立刻想找寻机会,却不想武皇要皇夫同行,当着百官的面皇夫不好推拒。风临亦不能在此刻与朝臣有过多交谈。
偏偏武皇叫她在皇城中更衣赴宴,非但不许进后宫,就连王府的选项也暂抹去了。
风临感受到其中异样,几乎笃定今晚夜宴必有算计。
什么“朕特命尚衣局赶制绮服,云逸必喜”……她才不信武皇会真给她办洗尘宴,这一路风平浪静的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她须得赶快想办法探点消息。眼见着现下最名正言顺的机会将要错失,风临面上平淡,心里却生起丝冷恨。
抛开别的不论,女儿九死一生回来,与父亲说点话的机会都不给吗?
心真是够狠。
只是面上仍不能露破绽,风临轻笑着谢了恩,乘上轿子,由人抬着往北皇城一处华殿更衣去了。
轿中风临一落座,脸上表情顷刻散了干净,她抿唇沉思,忽轿辇外传来一个低微声音:“奴敬问殿下玉安。”
声音一入耳,风临立刻便认了出来:“梁少监。”
轿外人低声道:“许久未与殿下说话了。”
风临双目微微睁大,抬眼看向声音的方向,视线为轿壁所阻,理当望不到什么,可风临却好像能窥见身影似的,定定看着那处。
“殿下一会儿入殿,莫要声张。”
“孤一向嘴严。”
听见这句回话,轿外人不知为何,好像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太浅了,风临也不确定。最后只听到他说:“能与您再说上话,挺好的。”
风临眸光微动,却是没有应话。
轿辇内外沉默,一路静静行过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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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城显德殿中,一股盈殿香的味道若隐若无。
香淡如水,然风临自小跟皇夫学调香,嗅觉极为敏锐,是而一踏进此地便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