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停靠岸,风临起身向外,离去前,她对慕归雨道:“慕霁空,此刻孤与你立一约:你有盘算,与孤明讲,好恶不怒,唯不得欺瞒。”
“以今日为界,从前事不咎。再算计孤,无论事大事小,你我断交。”
外面波浪潇潇,舟船被摇晃起,带起光影波痕。
风临回头去望,见慕归雨坐在里面,光影浮动间,面容大半落在碎光里。她还是在笑着,只是眼睛显出一点哀伤。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人。
风临指着水道:“今后你我,当澄如此水。”
慕归雨顺着她手指望向水面,日光下水波明净,无比澄澈。慕归雨望着水光,轻轻笑道:“此为澄水之约。”
风临微微停顿,随即点头道:“澄水之约,永不相欺。”
慕归雨来到舟边,伸出双手,向风临所指方向拘了一汪水,跪于舟中,无比郑重地饮下了这一捧水,“澄水之约,永不相欺。若违当死。”
风临不期她有此举,更未料她会将自己所言八字,由二人之约转为她一个人的誓言,心不由微撼。
四周波水涛涛,急涌激浪,风临站在舟角,忽然感到一股难言的酸涩。
此时慕归雨已抬起了头,她虽在舟边,但身仍在影中,对着风临颔首轻笑,眼中金光粼粼:“殿下,上岸吧。”
风临没再看了,她转过头,大步向岸上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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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后宫。
今晨一早,风依云便准备出皇城,去定安王府寻一下姐姐。
宫宴那晚得知风临早退后,他便着急起来,要知道寒江可在府里呢!
当初为了皇夫身体考虑,寒江疯了的事被他与文雁瞒了下来。本来风依云打算宴后寻个安静地和风临说的,先给点铺垫,但没想到风临先走了。
怕风临一时接受不了,再伤心一番,风依云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待今晨宫门一开,他赶紧备车出行。
哪想都走到宫门处了,又被急忙赶来的栖梧宫宫人叫住,那宫人急得厉害,连气都未喘晕就说:“殿下、不妙,陛下刚刚来了咱们宫里,说要给您议婚!奴出来时,皇夫与陛下已争执起来了!”
风依云花容失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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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风临在车内小睡了片刻。可惜心里事太多,睡也睡不稳,不多时便睁眼。待很久后驶近王府处,车未停,便有侍卫近前低语,风临推车窗一望,一眼便看到了异样。
定安王府门前停着一辆车,车驾为二马所拉,外观不算华贵,车外跟随也不过四位朴素随从,并不似显贵之家。她们身旁跟着三个宫装内侍,都带着笑,有个看打扮像是内给事。在七人簇拥的前方,站着个顶显眼的少年。
一张俏丽面容,明媚若夏花,一双桃花目水色含波,两瓣软香唇艳若丹染,身上红衣明丽高挑,站在那,似一支盛放红玫,烈烈立于府门前。
见到华车驶近,那少年转过头来,遥遥露出了个粲然笑容。正是宫宴赐婚的侧君,祝勉的外甥祝琅华。
风临下了车,看向侍卫,冷声询问:“怎么回事?”
不待侍卫开口,车驾处的人便动起来,一齐走到风临面前。
红衣少年款款上前,含着眼波望风临,颔首行礼,动作间婉转一笑,柔柔地唤了声:“殿下。”
风临冷淡扫了一眼,问:“你是?”
短短两个字,却教祝琅华的笑一点点僵在面上,他没想到风临会说出这两个字来。
没认出自己?
宫宴上他明明露面献了曲,谢恩时上前行了礼,他甚至还穿了和那晚一样的红衣!
而她居然……对自己毫无印象?
尴尬与羞赫都涌了过来,可他还不得不忍下,强撑笑面,说:“殿下,我是陛下赐婚的祝家子,您未来的侧君,宫宴上我们见过的……”
风临道:“哦,祝郎君,芳名为何?”
连名字也没记住么……
这般想着,祝琅华屈辱地开口:“祝……琅华。琅玕芳华。”
风临淡淡客套道:“原来是取琅玕树之意,仙树之誉。”
没料到她立刻便知悉自己名意,祝琅华稍显意外,继而一笑,抬眼深深望向她,丹唇轻启,意有所指地缓缓念道:“琅玕不是人间树,何处朝阳有凤凰……”[1]
对面桃目眼波潋滟,风临却不为所动,冷淡道:“公子如此博学,岂不闻凤凰‘衔梧筑熙巢,饱食青琅轩。’”
此二句出自武朝一赞凤诗篇,诗人以凤凰筑巢非梧不肯就,非仙树青叶不肯食,来赞颂凤凰清德,表达自己坚守德行,绝不肯屈服将就的意志。
风临念此句时,话音重咬在后半句,以强调饱食青琅轩,暗示他不要靠近自己,小心被当做食物吞吃。有威胁的意思。
祝琅华显然听懂了,一时微愣,然也只不过愣了一瞬,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