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之途(2 / 6)

女子,有失控的气血在体内翻涌。

“荒僻城南村,有女被污尘。朝露浣冰肌,美目生光辉。玉颜掩古今,古今难得见。安有贺兰血,不做长原人。”

亓深语调轻缓,冰冷,一字一顿地将日前在城中疯传的一首小诗念诵了一遍。

凛绽扶着门边,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只因这首小诗恰是她无聊时信手写就。

就因为这首诗,南林被符昍盯上,多方刺探后终于发现了那里生活的人们的身份,他多年来在那里安顿的亲族,共三百七十二人,尽皆被俘。

“将军,若我说,诗不是我传的,你可愿相信?”豆大的泪水从凛绽闪烁的睫毛下无声坠落。隔着屏风,她看不到亓深的表情。她轻轻挪动步子,想离他更近一些。

“不重要了。”亓深轻声说,这如轻叹般的四个字却似利刃般戳进凛绽的身体里。

“我会离开长原。你有家族荫蔽,在这里不会有温饱的忧虑,不过名声许会为我所累,抱歉了。”

凛绽终于痛哭失声,扶着门边跪坐在地上,那仅隔着一扇屏风立于她面前的人影,又更加影绰了一些。她早就知道,她不可能留得住他,不管是一间卧房,一所宅院,又或是一座千疮百孔的城池。

“最后一事,若你愿顾念些情意,请照顾好亓芜,或可为他改换姓名,他与我没有血亲,是真正的战争遗孤,如果可以,即便我走后,也请不要遗弃他……”

言尽于此,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摆满了整面墙的小玩意,有一些,在她来此处之前,他便已经买好不知收藏了多久,有些是她来此地后,又陆续奉到她面前。

不管如何隐藏,不管如何秘而不宣,在他心里,对她,终还是辜负了。

所以,这些廉价的心意,都不重要了。

……

离开河中后,他择容易偷渡入关的险峻山路,日夜兼程进入临楚,再继续行至沧溟山。那里地处几州交界,山势高耸险峻,常年多雨,雾霭缭绕,由当地山民自治,不隶属任何一州,亦对进山者有严格的把控,因此十分适合亓深暂停修整。何况,那里是秋浔的故地,他早年为了找到秋浔和汝安,曾探访过一次,还险些与山民动起兵戈,好在秋浔及时赶到解围,才得以化干戈为玉帛。

抵达沧溟后,亓深顺利进山,在一处民宅旁见到了秋浔,见他正在逗弄山民家的小孩,笑得开心肆意。

见到他,秋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可很快恢复了他惯常那种不正经的样子,冲他抬了抬头算作招呼,随即起身带他往山上自己的住所走去。

秋浔身量高大,且比亓深年长,对他而言,秋浔一直是挚友,亦是值得信赖的兄长。这些年来,秋浔对他尽心辅佐,更照拂有加,在他心里,早就把他看成亲人般的存在。

“小汝安最近如何?”秋浔不知近来发生的事情,张口便是问起汝安。亓深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从何处说起。

见他沉默,秋浔难得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安,“别吓我,她怎么了?”

“她……日前想必已经到了百越霞萝。”他简单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告知与他。来的路上,凡遇到驿馆客栈,他都竭力打探着,大体知道最近百越有大批军队从临楚借道,返回都城霞萝之事。

秋浔闻之,神情凝重了片刻,而后嘴角浮起宽慰他的笑:“既如此,忧思无益,不如早点养好身体,快去见她。”

秋浔早看出他伤痕累累,语气还是如以往那般果断利落。

后来的十余日,他一直待在秋浔处,一边养伤,一边继续打探消息。本来这点时日,实在不足以让他身上的伤病痊愈,好在已经找到调理的方向,他也实在无法继续安心等下去了。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他无意间发现,汝安自幼贴身佩戴的白玉留在了秋浔这里。那一刻,他的心绪如遭雷击,也是从那时起,他猜测,汝安在离开沧溟之前,是否已经与秋浔发生了什么,但见秋浔一直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他又无法太过笃定。

离开沧溟后,亓深混入一个与西境商队同行的舞者队伍里,他们此次是东行朝圣,为新任神女献舞的。一番水陆轮替,终于赶在神女继任仪式前抵达了霞萝。

他没有想到的是,短短月余,汝安于他,竟然从各种意义来讲都变得与过去截然不同。

2

时隔三年,阿深再次返回都城惠安,本意只为两事:其一,他即将在河中独自立府,想和父亲商定,正式恢复本来的亓姓,不过还是以养子的身份,其二,便是要告知家人,他即将按照中土之礼迎娶河中守将之女,大婚后不久,便会接掌一城的兵权。

未曾想,抵达家中后,亓父竟和他提起一件意料之外的安排。

待他返回河中时,汝安会与他同行。

其后,这个家中,陆续发生了五次支离破碎的对话。也许谈话本身并不破碎,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只能如此呈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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