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知晓景衍对公主念念不忘,一旦事成,景衍说什么也要娶公主为妻,让祁帝与朝臣撞见也是为了能够促成两国和亲。
可惜造化弄人,公主被将军及时救走,与景衍私通的人成了淑妃。
就算这样,海棠也从来没想过要拿明月公主的性命来作堵,今非昔比,公主远嫁西凌决不会再吃苦受累。
如果一开始便知道会是淑妃惨死的结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更不敢答应。
江静言居高临下,神情冷漠地看着下首涕泪涟涟的宫女,“你投靠本宫那天起,已然背弃旧主。明月若知道是你联合淑妃给她下药,是你诓骗景衍与她单独相处,是你觊觎她的未来夫君,不惜设计企图让她远嫁西凌,这辈子再也不回来。海棠,你说说,你还有活路吗?”
海棠惊愕抬首,不可思议地觑向皇后,“娘娘,您怎么能……”
不及说完,江静言直接打断她,“纵使明月心软,给你留条后路,那陛下呢?淑妃是怎么死的你亲眼所见。想想你的身份,只怕死得比淑妃惨烈千倍万倍,千刀万剐也难解陛下心头之恨。”
宫女的面色从惊慌逐渐转变为恐惧,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如同溺在水中,为了求生而不断挣扎。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江皇后百无聊赖地向后软榻后靠了靠,轻描淡写地说出无情的话来,“你死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一个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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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场对白在夜色中显露真身,两张有五分相似的容颜在微弱的灯光下浮现展现轮廓。
“明月,再唤朕一声父皇好不好?”
帝王稳重的音声在这一刻变得急切又夹杂着期盼,眼底的渴求正一瞬不瞬凝在明月身上。
话音将落,余忠良直接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天子近侍尚且如此,遑论四周不幸路过的宫女,她们本就面露惊色地跪着,眼下乍然听见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惊惧,惶恐。
她们从没离开过这个园林,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着园林的主人及每月十六前来的帝王。
头一遭亲耳从帝王口中闻得宫闱秘史,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这是她们不该知道的秘密。
此时此刻,秦相思背对着祁帝,无声流泪。
她缓缓转身,“皇兄醉了,余公公,别忘记让皇兄喝一碗醒酒汤。”
余忠良压根不敢抬头回应。
而祁帝瞧见明月泪流满面,心头收紧,他上前一步,“明月,朕,朕……”
他想要解释什么,可忽然意识到明月既已出现在此,再多的解释也无力苍白。
秦相思脑子乱成一锅粥,从东拼西凑出真相那一刻,过往的记忆一股脑涌上心头,她须臾便明白了许多事,一连串地在心头激荡。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她曾经离家出走三年,归来时做好了皇兄责罚的准备,却也知自己受尽疼爱,是以皇兄不曾责罚,她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仔细想想,当初离家出走,并非三天,三月,而是整整三年。期间了无音讯,皇兄和皇祖母提心吊胆,时刻关心她的下落。
爱之深责之切,所以,皇兄是做了什么有愧于她的事,才能抵消她任性离宫的错误。
是夜,仰望苍穹,月明星稀,秦相思看不清答案。
如今,夜凉如水,不照月明,秦相思知晓了答案。
她无法面对他,装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祁帝注视着明月离开的背影,似有一股万念俱灰之意冲击而来。
他没有阻止她离开,也没有追过去。
四周静谧得可怕,静谧地让人不敢呼吸。
祁帝默然立在原地许久,孤单影只,茕茕孑立。
罕见有丝颓然无力的气息在,但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去理解感受帝王此刻的落寞。
良久,祁帝才收回视线,眼底的黯然隐藏不见,肃然道:“余忠良。”
余忠良忙不迭应道:“奴才在。”
祁帝冷冷地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宫人,一言不发地往深宫处走。
余忠良躬身恭送,他留在原地,待祁帝的身影没入黑暗后,才直起背,朝黑夜里大喊:“来人。”
很快,人影憧憧,持刀黑衣人现身,即便月光不愿施舍此处,夜色中长剑银光一闪,依稀可见。
“处理干净。”余忠良环顾四周,平静地下达命令,说完便朝祁帝离开的方向走去。
无名宫的宫女都无法说话,为的是避免走漏风声,而今晚,她们知晓了另一个秘密,本就是哑巴的她们无法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任人宰割,为人鱼肉。
一道道青光融入暗夜之中,无法发声求饶的宫女们来不及逃亡便被利刃割喉,一场无声的屠杀在黑夜中悄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