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眸色幽暗不明。
虽未说话,但好歹跟了李承安多年,赵参将怀中金簪与明月珠拿出,让一旁侍候的小厮递了上去。
书房重地,寻常婢女只被允许送个茶水糕点,送完便需退至门外,能留下的都是府内心腹。
比如面前来接物件的小厮,是自小跟大王到大的孙管家的儿子,如今老子去给主子管理王府杂务,儿子来接班了。
李承安一开始以为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眸子匆匆扫过去,便要收回。
却不想,金簪一旁,那颗在白日里失去光辉的珠子猛然间牢牢吸附住了他的目光。
一段尘封于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洪水一般破闸而出,将李承安静如深海的心绪猝然间冲垮,还未放稳的杯盏顷刻间落在了地上,茶水泼了一地。
然,李承安浑然不觉,仍死死盯着那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珠子。
直到他将其握在手心,找到了珠子上那一处细微到几乎不易察觉的裂痕,人开始浑身颤抖了起来。
“大王……”
赵参不知发生了何事,满含担忧地起身唤了句。
孙家小郎心知这不是他该问的事情,只手脚麻利地将摔碎的杯盏收拾了,然后继续静默在一旁听候差遣。
似乎过了一个漫长的岁月,赵参才听到上首男子开口说话。
“这珠子是谁的?”
很奇怪,明明喝了许多茶水,但这会开口,李承安竟是一副沙哑的声调,仿佛干渴了几日似的。
“是在公主遇险的地方寻到的,大抵是公主的私物。”
赵参觉得他家大王是不是糊涂了,明明他先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怎的又莫名问了一遍?
已经没有闲暇去看属下的脸色了,李承安此刻的脑海中,尽是绮纨之岁时,他于上元灯会遇见的那一遇惊鸿的面具少女,纵使还未得见美人面,他也早已刻骨铭心……
惊鸿一遇,匆匆别离,至此天涯难寻,唯有这颗意外生了些瑕疵的珠子,是两人相遇过的唯一证明。
脑海中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意,那是他的头疾又发作了。
孙小郎见状,脸色一变,赶紧掏出了提前配好的丹丸,让他家王爷服下,眼看着人簇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才松了口气。
赵参此刻心里打起了鼓,不晓得自己只是奉了和安公主的两样东西过去,怎么就引了大王犯起了头疾。
“大王这是怎么了?可是属下哪里说错了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赵参上前关心道。
李承安才缓过来,心里正如一条奔腾澎湃的河流,根本压不住那颗想要求证的心。
“无碍,只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急需想知道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的心腹大将并不能回答他,眸子像失了魂一般,漫无目的地游移到了孙小郎身上,突然一亮。
“去,将你阿娘叫来,我有话问她!”
李承安这才想起,孙二那媳妇正是莱州陪嫁过来的丫头,如果自己想要知道些什么,她一定可以告诉他!
像是抓住了乱麻中的一根丝,李承安整张脸都浮上了一抹潮红,看起来怪异极了。
赵参已经不想发问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问也是白费口舌,大王的异常,自己无法获知,他能做的,便是在大王问话时将他在邙山的探查如数说出。
孙小郎几乎是一刻没耽搁,将家中病还未完全痊愈的阿娘接了过来,送到了王爷跟前。
这中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赵参未来得及离开。
元氏被儿子搀着进来,因为和亲一事消瘦了不少,往日丰盈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被川阳王传唤时,她心中还存着气,态度不甚恭顺,进屋后也是语气淡淡地。
“不知大王传唤所为何事?”
孙小郎一听自家阿娘这话,再一瞅那神色,便知自己刚刚未劝住,阿娘还是忍不住性子,为公主的死怨怼着大王。
这也难怪,在元氏看来,她家女郎被眼前这人狠心送到了那虎狼之地,刚开始得知消息的那几天,元氏恨不得与其拼命,但现在,她已经没力气了。
人都没了,再拼命又有何用呢?
李承安满心都是事,自不会在意元氏的态度,只将那珠子拿在手上问她道:“你可认得这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