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七回去后,柳青青挑拣出的碎片,裂开的纹路各有不一,那鼓起的气泡如一颗黄鸡黍米粒大小。
“小姐,这坏就坏了,要这些碎片干嘛?”柳青青提着一篮子碎片,委委屈屈的抱怨着,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跟着李无忧去了练泥坊。
“去看练泥过筛。”
李无忧手里拿着白瓷碎片,凤眼紧盯着横面,那淡色浅灰让她心有不安。
这白瓷的料子碾的如此细碎,黏着却是极差,是掺了杂别的料子?
在疾步踏入练泥坊,她脚步轻盈,浅色裙摆染上泥灰,直到寻到她要找的练泥匠,她停下步子,“吴师傅。”
吴桐手上过筛的动作一顿,转头见见到李无忧,顶着满脸泥灰,讶异道:“小姐?”目光又落到她手上的瓷片,明白来意,“是不是料子又有事了?”
“正是,”李无忧递给吴桐瓷片,他放下手里的筛子飞灰轻溅,飘下褐色灰尘,两人打着喷嚏,走出房来,“昨夜出炉的白瓷,放了一宿,这瓷面上出现裂纹不像是收火过及所致。”
“原是行山产的长石料子用完了,送货的商贩要半月后才到,我徒弟兑了些岭南的长石料子。”吴桐捏着瓷片放在光下,褐色苍老的眼眸迸发出讶异之色,“小姐......”吴桐再不敢多言,颤着手递给李无忧。
李无忧面不改色的接过。
当年她来御窑厂,在练泥处待了半年,她深知这各处长石料子不同,不可混料。就如这行山坐于北方常年冬雪,料子需细磨精挑,要高温长久烧制;而岭南的料子常年气候温宜,料子细软不宜高温烧制。
而今吴桐的徒弟却重蹈覆辙闯了大祸。
“把掺着两种料子的泥土,今日给我倒个干净,”李无忧收了温色,碎片递给柳青青收到篮子里,音色极冷也极讽“做着蠢事的徒弟,到账房结了工钱,现在就走!”
这清脆的女声如翻脸无情般,冷静森然,吴桐面对李无忧气势越发微弱。
“小姐,可我没称心的人......”吴桐放下脸面,左右为难,同李无忧解释,“后面的白瓷料子不多,孩子错了罚下月俸就好了。”
李无忧见吴桐鬓发灰白,不显喜怒,她知吴桐为人淳厚做事从未出过疏忽,可他带的徒弟本是沾亲带故塞进来的,从前谭婉对小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可李无忧不是软柿子,仍着他们揉捏。
“青青,去让里头的师傅帮着,把掺了行山和岭南的长英的料子,冲到莲花池中,”李无忧吩咐着柳青青,接过竹篮,由柳青青做去。
待人进去后,吴桐被李无忧的招数打的彻底哑了舌,还没等他脑子反应过来,李无忧同他道:“吴师傅这几日都忙着做宫中单子,劳心劳力数月,今日做完活计回家歇两日,等后日新人来了,你先挑称心的,剩下来的由炼陶的师傅择选。”
“若时吴师傅还担心,我写封引荐信让他去罗氏窑厂做事,不比御窑厂累,待遇也是差不多的。”
李无忧根本不会给吴桐求情的机会,给了吴桐台阶,看他自己如何来下。
除了御窑厂在儋州来说,也只有民间的罗氏窑厂可与比肩,吴桐也是从罗氏窑厂做出些手艺来,经他师父提携才入了御窑厂,如今让他徒弟回罗氏窑厂多磨炼些,或许还能高就。
吴桐搓了搓手上的灰,抿出一抹憨笑来,他终是下了台阶道:“小姐想的周全,我自不敢再担心,只是这炉白瓷可惜了。”
她松了松着篮子,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吴师傅先去忙着,这信在结账时一道拿去,至于罗氏窑厂我亲自去说。”
一听这话,吴桐立刻喜笑颜开,“这怎么好麻烦小姐,今日已是添堵,待来日我定会好好管教他们!”
说着,吴桐低了半头,李无忧嘱咐他这几日把来的料子细分些,新来的料子若是没烧制过,便告知几位师傅提前练着,莫要再出过错。她当着吴桐的面写了引荐信,吴桐见了分晓,咧着嘴回去做事,柳青青完成李无忧交代的事后,领着人接过引荐信去了账房。
等她静下心来,已是日过晌午。她心里盘算着这批白瓷长英的料子,若是等个半月定会误了工期,若是用岭南的料子又与库房做好的白瓷颜色不一,更是让督陶官揪住错处,一批工钱怕是又要打了水漂。想了片刻后,她饮下一碗茶水解渴,终于提步,急急动身去罗府一趟。
路上她提前让柳青青上门递帖,她来时罗氏女早有准备,然而一进院子,李无忧就见到满地的陶瓷瓦片,罗氏女蜷在房内,眼底微红。
李无忧走前上,婢女进门放下茶水,拍着罗氏女的背,笑哄道:“往日骄横的唐唐罗大小姐,怎么红了眼了?”
“李无忧!”
一听这话,罗氏女把帕子甩在地上,掐了掐李无忧脸上软肉,身旁的两位婢女有眼色的退下,李无忧倒也不恼,拿出自个儿的帕子给她擦泪,“哭一哭,别心里堵得慌,我给你摇摇扇子,把它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