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之后,祁氏让翠喜将清粥摆上,这才切入了主题:“五日之后,便是春猎了。”
窗外树影婆娑间,日光疏落在他面容上,随着树影跳动,他骨节分明的手舀了一口清粥,送入口内。
这张脸还真是生熟勿进啊,难怪人家姑娘瞧不上他。
自家儿子不开窍,那就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撮合撮合,正好见见那姑娘,打探打探品性如何。
祁氏轻笑道:“煜儿好不容易回来,即时陪我散散心去。”
谢煜抿了一口清粥,有些疑惑:“我去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祁氏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有些不耐烦拿手扣了扣桌子:“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这林佑都要成亲了,你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谢煜并不买账,嘴角向下按了按:“娘比爹都着急。”
听到这话,祁氏脑子里嗡了一下,随即道:“你爹回来有人暖塌,他急什么?倒是你,可知有个贴己之人暖塌的滋味?”
暖塌?虽然话锋露骨,可谢煜还是揣摩了一会,也一下子明白了祁氏这番过来的用意。
以往像这种场合,往年都是京中女眷盛装打扮,跟萝卜似的供人挑来挑去的,更有甚者还伺机撞上于他,羞答答递上一个帕子。
谢煜喝了一口桌上的清粥,淡然无味:“往年不都是阿酒陪娘去的?”
祁氏并不放弃:“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况且这次冯氏也去,想必阿酒不会陪我了。”
谢煜应付道:“儿子前几日在云承山遇了刺客,至今腿疾未愈,若几日后恢复了,定与母亲同往。”
祁氏:“......”
祁氏知他是敷衍之言,也熄了聊下去的欲望,就想着冯氏就算不去,这次也得拉着去。
至于腿疾之事,那就请郎中来府,吃敬酒那就走着去,吃罚酒那就抬着去。
也就是这日,京中传言他身中其毒的流言才平息下来,谢煜也知装病只是权宜之计。
装不行,得逃。
***
而那边的江君凝将私宅中的事安排妥帖之后,与甘棠回了江府收拾些药草,谁知江老夫人院内的芸姑姑快步走进了院内。
当年芸凤姑姑的母亲还是江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她又伺候老夫人十余年了,江君凝看着她来到廊下,想起了儿时母亲受尽欺辱之时,这芸凤对宋氏说的一番话。
“夫人非要在江家的第一个男婴落地之时,穿一身素色吗?”
“若不是苏氏帮衬,整个江家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若是夫人能看明白,也便能明白老夫人的一番用心了。”
“夫人若不识大体,那这世间没人能护的了夫人。”
“奴虽怜悯夫人才前来告知此时,孰轻孰重,还请夫人斟酌。”
那话意犹在耳,可六岁的她不明白什么是识大体,也不知道这世间谁能护宋氏周全。
只是记得一向卑躬屈膝的母亲,第一次挺值了脊梁:“她儿子诞生之日,是我腹中孩子落胎之时……”
只是记得,自那之后,宋氏借口养病,与她一起去了安州,上了马车,掀开轿帘回顾之时。
江府门口,空无一人。
只是记得,她言听计从之时,这家人没有人善待她们母女二人。
如今,她依然还会言听计从,用那把温柔的刀,杀人诛心。
芸凤站在廊下问:“二姑娘可在?”
甘棠打帘放人进来:“芸姑姑快进来。”
江君凝忙起身,低眉垂眼问:“可是祖母唤我?”
她粉黛未施,睫羽浓长,挺鼻如峰,一袭浓发挽起,娴静的脸上光影浮动,美的并不招摇。
大姑娘和二姑娘的美是两种极端,前者千娇百媚,后者蕙质兰心。
前者乍见初欢,后者久看不厌。
放到哪,江这两姑娘都独占鳌头,各不相同。
虽生的一副好摸样,可身边没有一双能梳妆的巧手,平日的梳妆也极是敷衍,这江老夫人才差她过来,还交代要定好好梳洗一番。
回过神来后,芸凤嗯了一声:“老夫人见姑娘首饰寥落无几,今日又新得一夜明珠,要赠予二姑娘,我帮二姑娘梳洗一番。”
“祖母最喜欢喜庆了。”她想了很久,朝甘棠道:“拿那件红石榴裙过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江君凝如今出奇的冷静,她乖巧的坐在了镜前,任芸凤的手在她鸦发间来回穿梭。
为了配上这个红裙,芸凤施妆的时候特意浓了些,顾盼间反倒多了些妖艳美人之色。
如玉雪裂了红痕,艳而不俗。
别说男子了,就连她看了,都觉得动人心魄。
梳妆完毕,江君凝想知道一个答案,她问:“祖母最喜欢红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