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透过残破浆纸,映在少年眉眼之间。
他不禁皱起眉头,引得高耸鼻梁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唇瓣因一日未有进水而干燥沁血,连同嘴角青紫创口生出细密痛感。
窗棂只剩几支残木支撑,晨光便肆意闯进空荡屋中,衬出空中洋洋洒洒细小尘灰。
因光线太过灼目,他抬手遮掩。
若是未见得他深邃双眸中的凌冽冷光,只见他这副面容,概是也称得上君子如玉,温润翩翩。
不过弱冠的年岁,他眉眼间却透出异于少年的沉稳。
寒风从四处漏洞闯入,空气弥散上血腥气味。
待从干枯稻草堆成的床榻上起身,他扑落身上沾染的草穗。
他低头瞧了瞧手上斑斑血迹,便去寻来水瓢。
因初冬寒气,水缸中的水面已冻结成薄冰,他便用水瓢凿开,后又舀出些冰水,至一旁木盆中。
冰水生冷,他却不知冷似的,将双手浸润其中,反复清洗,直至手上血迹融于水中,消然无迹。
之后他环顾四周,将目光所及的银元铜钱或是其它可用之物全全收进包裹中,将其挎在宽肩之上。
收整好一切,他才迈步往屋外去。
屋门也已残坏,只剩下半扇空骨架支撑,摇摇欲坠。
门外躺着两具灰白尸体,双目被剜,身中数刀,几近血肉模糊,死状凄惨。
但少年只瞥上一眼,便淡然离开。
此时正值早市,街巷格外热闹,他路过早餐摊时,买了几个肉包。
随后他拐进一条狭窄小巷。
巷道弯弯曲曲,只容得下一人。
半盏茶过,他在一处贴了封条的府门前停下,探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便爬上一旁高墙,纵身一跃进入府中。
他身姿轻盈,落地时脚步声几乎未闻,却还是被府上人听了去。
便听到有骂声传来:“微生澈!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声色苍老,却中气十足。
还未等他开口,一个须发花白却挺拔瘦削的小老头便从假山后探出身子,小跑着将手中拐棍掷向他,骂声喋喋,“你是不是想饿死老子啊!”
微生澈将那拐棍稳稳接下,复又掷回给小老头,见他气极模样,故意扬唇打趣道:“他还没死呢,您又怎会舍得死?”
“呸!你这兔崽子,净会惹老子生气!”
小老头听他顶嘴,便要上脚往他身上踹。
微生澈见状连忙将手中包子挡在身前,小老头闻见香味果然不再愤愤向他,反是眼疾手快将那包子抢来,这才眉头舒展,缓下口气道:“还算你这小子有点良心。”
“这两日,你又去哪里鬼混了?”小老头咬着肉包,嚼得极香,口齿不清追问道:“让你去打探将军府近日情状,你可是有打听到什么?”
“喏”,微生澈闻言将肩上包袱掷给他,扬眉示意他打开,“去寻了些盘缠来。”
小老头觉那包袱沉甸甸,打开便见其中金银铜钱又是珠宝首饰,确是笔不小数目。
“嘿!你这是去劫富济贫了?”
他说着便乐滋滋地将那珠链扳指往手上套戴,却被微生澈伸手揽住,令他将那些物什摘下。
“都是些死人物什,您别乱戴”,微生澈将那包袱重新系好。
“哎呀!你不早说!真是晦气!呸呸呸!”小老头甩了甩双手,又是嫌恶跳脚。
见他这副模样,微生澈无奈摇头。
小老头绕他周身一圈,嗅了又嗅,沉了脸色,质问他:“血腥味?你可是又杀人了?”
“是他们先招惹我的”,他不置可否,一副淡然模样,仿佛两条人命不过尔尔。
“混账东西!”小老头高举起拐杖,却还是卸了力,落在微生澈的腿弯处,不轻不重,“我可是与你说过,不久后便是众国朝拜之日,每逢此时最易遭叛乱之事,因而最近官府督查会繁严许多,定要多加小心。”
“以你现下身手,顶风作案,被官府察觉便会有生命之危!可你怎就是不听!”
微生澈将肉包塞进他嘴中,令他住口,“我会小心。”
小老头见他这副模样也只能作罢,气哼哼道:“又嫌我唠叨,等惹祸上身了才会知后悔。”
“害,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狠狠咬下一口肉包,扬眉问:“我要你这几日多留心将军府情状,你可是做到了?对宋毅近日行踪你可是了解上一二?”
微生澈颔首,“他今日会去石阳酒楼宴请远客,应当是为他小儿宋辰明年武举一事。”
“好”,小老头鄙夷地咂咂嘴,“宋毅当真重视他那棵独苗,竟要以身犯险给他小儿寻捷径。”
只是按照计划,微生澈也将于明年参加武举,若是中途顺遂,怕是要于宋辰对上,于是小老头提醒他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