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武九年十一月伊始,京城大雪。
忙碌半月有余,宋祁鸢将药馆琐事处理得当,后日便要开张。
街巷闹市行人络绎,地上积雪已过脚踝,踏上便可留下深深脚印,却仍未见落雪有停歇之意。
大抵是因雪天路上泥泞,行过碌碌集市,便已鲜少见有几人。
“小姐,您瞧那处”,花衣忽地驻足在原地垫起脚,指着不远处的空旷角落,欣喜喊道:“那里有几个垂髫小童正在堆雪人。”
那里大概是少有人迹,可见厚厚白雪完好留存其中。
“你可想去?”宋祁鸢见她脸颊红扑扑,眼睛圆圆盯着那处,眸光闪闪,当是喜欢得紧。
花衣支吾一番,垂眸摇了摇头,还是怕耽误行程,忍下心中期望。
“想去便去,无妨,时间还早”,宋祁鸢知她在忧心酉时宵禁一事。
她牵过花衣的掌心,小跑便往那里去,这般欢脱,引得花衣咯咯笑。
想她前世最后那几年的记忆,大多留存在摄政王府之中。
可诺大王府,等级分明,再未遇上花衣这般可共娱同乐的有趣之人,多是乏味。
而今重生,不如放肆一把,随心随她玩个痛快才是。
皑皑白雪之上,少女同嬉,如何也能算得上是一副秀美图画。
微生澈从小巷擦身而出时,便见这幅情状。
他嘴角沾染血污,眉头紧蹙,扯下身上旧布,包扎掌心伤口,却无意间抬眸,便见那抹明艳笑颜。
本想那日在石阳酒楼概是见她最后一面,却不曾想今日竟会在这处人迹鲜少之地重逢。
在她身边还是那日的小女娘,看着两人围起的雪人几经完工,大抵也在这里停留许久。
见她站起身,仰面扬下一把白雪,随点点雪花降落,清澈双眸中闪烁细碎光亮,殷红唇瓣轻扬。
明眸皓齿的灵动模样,一时竟令他看呆,愣在原地,不再肯挪动半步。
“小姐,时间大抵有些匆忙,我们当是该走了。”
“无妨,先将这雪人堆完,阿爹昨日去钰城办事,当是得须三两日才归,今日晚些便从后门偷偷进府,陈将领当会饶我们这次。”
听到两人交谈声,他才缓缓回过神。
忽地想起他将才拿到的小道消息,昨日宋毅便是因钰城新建兵场,连夜赶往那处整办理事,与她口中“阿爹”行迹并无而异。
且每当宋毅离家远行时,便会将心腹陈陆西留在府中照看琐事,概是所谓“陈将领”。
如此微生澈心下明了,她原是宋毅府上女眷。
他不禁勾起唇角,心中算盘打响。
正如小老头所言,若是不得机遇从宋毅身上下手,从他女儿这处攻克,也算是走了条捷径。
又有何不可。
如是他退回小巷之中,将身上厚实外衣丢弃在地,解下手上绑带,随便在脸上衣上抹了些污泥,又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老头秘制假血膏,剜出些混上雪水,抹在脖颈、额头之上。
成功拟造出一副被人追打,无处可归的落魄可怜模样。
仿佛方才以一敌众之事,并非他所为。
雪人完工,宋祁鸢欢喜绕它转了一圈,心中不舍,复又摸上它圆圆脑壳,这才与花衣道:“我们走吧。”
“是,小姐。”
从这处向下,有个小小斜坡,花衣先行下去,正要伸手扶她,却忽觉袄裙边角似是有拉扯感,便低头望,只见自己脚边躺着一只血手。
花衣随即尖叫出声,便往宋祁鸢那处奔,“啊啊啊!小姐!”
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惊骇模样,宋祁鸢抬手将她护至身后,警惕望向不远处伏在地上,浑身脏污又带血迹之人。
或许是因花衣的尖叫声,又或许是被雪地上血淋淋的不速之客骇到,原本还在这处嬉戏的孩童,瞬时如惊弓鸟雀,吵嚷着四下离散。
日光渐退,月色笼罩。
宋祁鸢远远可见他冬夜衣裳残破,足覆破履,满身泥泞脸上泪痕斑驳血污。
他颤着身形,伏在地上,因被血水脏污,融不进白雪。
见他这副模样,宋祁鸢心生怜意,想他大抵是在这附近流浪无家之人。
虽看不清明,但想他如此寒夜身上只着单薄布衣,还被恶人欺负至此,当也是个可怜人。
“小姐,您莫要过去,还是小心为妙”,花衣见她要向前,便死死扯住她衣袖,怕她遇险。
宋祁鸢轻拍她手背,安抚道:“无事,我且去瞧瞧他伤势,或许能帮他包扎止血。”
见她缓步走向他,花衣虽心生惧意,但也紧跟她身后,不愿令她只身而往。
“你身上何处受了伤?可否让我瞧一瞧?”宋祁鸢弯腰问向他,语气柔和。
见他颤着身子,似是要爬起身,她急忙向前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