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脸。
一半皱皮包着骷髅头,另一半似乎被滚油烫过,癞得像蟾蜍背。
不夸张的说,简直触目惊心。
他适才不止偷了身狱卒的衣服,还易了容戴了黑色的假发。
稀疏的白发扫过邬棠的窟窿眼,他阴测测地笑了笑,“指挥大人,多谢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横刀拧了半圈,直到捣碎方仇的心脏,他才拔了刀,转眼就如鬼魅般退了出去。
此人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将黎是如何将他治服的?
那念头如昙花一现,荒谬,却不无可能。
或许从指鹿阁发现邬棠开始,就是邬棠故意布好的陷阱,否则以他精湛的易容术,谁能从茫茫人海认出他?
将黎能拦住他,只怕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故意等凌戈匆匆赶到,就是为了这一刻。
让方仇见到凌戈敞开心扉,他便能掌握方仇知道的所有事情。
“方叔!”
凌戈斩断穿透方仇琵琶骨的铁链,手颤抖着按在方仇喷涌鲜血的心口。
“别管我……追……我的血书。”
凌戈摇头,拼命按着他的伤口,哽咽得有些难受。
“别管我……”血堵住了他的喉咙,凌戈开始分辨不清他说了什么,“我早想死……活着太累,太难……我一闭眼,你爹死,娟儿死,小宝死……都死在我面前……我,解脱了……解脱了。”
握着凌戈的手泄去力气,方仇很快便没了生气,成了一具血泊里的死尸。
“方叔,方叔!”凌戈紧紧抱着方仇,无助得不知作何是好,“你得跟我去登堂作证,一封血书有何用,一封血书有何用?!”
你得活着。
-
“都往后退!”
衙狱外,天罗地网。
邬棠经过二层时,视线扫了一圈失去意识的将黎、茫然的郎中和腿直发抖的庄晓收,然后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最后一个作为人质,挟持着他逼退了一层又一层的府兵。
“指挥大人。”
邬棠转了个身,警惕地睨着从衙狱的方向缓缓走来的凌戈。
那周身的气度,比他这个“鬼罗刹”还接近地狱。
眼下是个死局,除非凌戈能毫不顾忌庄晓收的死活。
就在邬棠犹豫要不要一刀抹了庄晓收,然后拼杀出去时,凌戈飞速拔出麒麟刀,毫不犹豫地扔向邬棠。
他挥刀劈落麒麟刀,一支箭矢已撕风而来,大力穿透庄晓收和他的右肩胛。
一切快到让邬棠来不及思考。
瞥了一眼疾冲过来的凌戈,邬棠心底竟浮起一丝久违的惧意。
来不及再犹豫,他后退半步,转刀砍断箭身,一掌将庄晓收推向凌戈,替他挡了这魔鬼片刻。
他身后的府兵似乎也被凌戈吓呆了,动作迟钝得还不如老太太,邬棠挥刀砍伤了几人,在箭雨还没追上他时,冲出了府衙。
“给他治伤,守住衙狱,今夜,一只苍蝇都不能再飞进去!”凌戈接住晓收,扶稳后把他推给一旁的姜止,凌厉地吩咐了几句便拾起麒麟刀去追邬棠。
方家老宅,凌戈闭着眼都知道哪条路最快。
那是他幼时逃避“之乎者也”最好的去处,彼时的方仇还是个不修边幅的光棍,喜欢听他叫干爹。
邬棠赶到破败的方家老宅时,第二棵榆树下的土已经被翻新了一遍。
该死,要是他没绕那么多弯路,也不至于被虐得这么惨。
“倒是有件事想请教鬼罗刹,”凌戈扛着麒麟刀,身影从一棵老树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只要杀了方仇,一切皆会随他的死被埋藏,鬼罗刹为何非要执着于听到这些秘密?”
邬棠转了转手中横刀,“那你呢?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光明卫指挥凌戈,还是卑贱如土的在逃流犯侍玉书?”
夜风将满树榆叶吹得沙沙作响,月华如银刃般冰凉,两人一倚一靠,手中的刀皆被蓄势待发的内力震得嗡鸣不止。
“梆。”
梆子响,三更了。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必是你死我亡。
邬棠负伤在身,接刃很吃力,步子节节后退。
凌戈每一刀都直击要害,刀刀撕风,势如破竹。
风止,但几棵老榆依然在战栗。
“鬼罗刹,你已插翅难飞,不想被万箭穿心,本府劝你尽早放下屠刀!”
千钧一发之际,季铮带府兵赶到,将方家老宅围成了铁桶。
“指挥大人,你猜倘若我被擒了,会不会不小心抖出你的身份。”邬棠被震退三尺,本低沉的士气,却被季铮点燃了。
他伸出舌尖舔.舐着肩头的血,露出享受。
“死人便不会不小心。”
凌戈还要出刃,邬棠把横刀一丢,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