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行了个军礼:“司徒焉定不辱命!”
洛城的定北侯府之内,父亲对两位兄长寄予厚望,因此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泡在军营里,和定北军同吃同住。但我不一样。
我是父亲为司徒家留的后,所以十四岁之前我一直在府里练武强身,从未上过战场,即使父亲和两位兄长都心知肚明我是整个司徒家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将才。
我知晓父亲内心的惧,所以对于他的决定我从未有过任何异议,但我也清楚地明白父亲心底最深处的希望注定只是一场奢望罢了,我迟早都是要上战场的。
我从父亲的书房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那里静坐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不过自那日之后父亲突然对我严格了许多,好在我一直严于克己不曾懈怠,因此他给我设置的那些考验终也平安无虞地过了。
我是天生的将才,是定北侯府的荣耀。
我一匹白马、一身银甲、一杆银枪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再加上北齐之前从未与我交过手,摸不清我的路数,因此在我的带领下定北军势如破竹,打得北齐节节败退,很快就收复了之前被北齐侵占的三座城池不说,还一连拿下了他们两个边关要塞。
短短两年时间我声名鹊起,所到之处确如二嫂昔日所说,有数不清的红粉佳人对我青眼有加,只可惜,并未有一人能入我的眼。
十七岁那年父亲不慎受了重伤,恰逢到了去定京向皇上述职的日子,父亲重伤不起只能由我代为进京,也是在那次我第一次遇到了二嫂口中那个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长宁公主。
“别嚎了,不会有事的”,她一边冲着跪在树下的小太监喊到一边手脚并用地往一棵白杨树上爬,看起来像是想要爬上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进京之前父亲的副将祝将军的女儿祝锦蓉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眼巴巴地从将军府来侯府给我送甜汤,我本不喜甜,但她一片心意我还是礼节性地喝了几口。
此次情况凶险,若不是祝将军舍命相救,父亲只怕也没命回来,祝家对定北侯府有天大的恩德,身为定北侯世子,我不得不报。
“蓉儿听闻陛下的长宁公主生得貌美如花、姿容绝代,想来世子此行也会有缘一见。”
祝锦蓉是祝将军收养的孤女,刚来将军府时怯怯懦懦上不得台面,可她肯学,也能吃苦,短短几年时间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再也看不出原来那个孤女的影子,通身的举止做派十足十的像极了将军府的大小姐。
只是无论她再怎么进退有度、知书达理,在我眼中却与旁人并无任何不同,更何况我总隐隐觉得她的身上好像蒙着一层迷雾,并不像二嫂那样的大家闺秀来的真实温暖。
“或许吧”,我放下手中的甜汤,面无表情淡淡回道。
祝锦蓉浑然不察我的冷淡,仍是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听说这长宁公主虽貌若天仙,但性子却是极差,动辄对宫人打骂羞辱不说,竟也常常视人命如蝼蚁,非要命七公主那不会凫水的嬷嬷替她摘御花园荷花池中心的荷花,真是……”后面的话碍于君臣之礼祝锦蓉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祝锦蓉一心想嫁给我,父亲也有意撮合,可我对她没那个心思,她特地来说这样一番话无外乎是提醒我长宁公主并非良人,我虽不知她对长宁公主的敌意从何而来,又如何确定我就能入那长宁公主的眼,但有一件事她却拿捏地很准,这样草菅人命的公主在我眼中的确连街边的贩夫走卒都不如!
可现如今看着那个没有穿鞋、裙角胡乱扎在袜子里、手脚并用奋力向上攀爬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一个灿烂明媚的女子真的会有一颗蛇蝎心肠吗?
不等我回过神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骤然响起,眼角余光里那个艳丽的身影正快速落向地面,而在她上方不远处一条吐着红信子的大花蛇也扭着身子迅速下落。
大脑还未做出反应,我的身体已经飞了出去。
今日进宫我虽未带什么兵器,可对付一条蛇还是绰绰有余。
我们两人已经平安落到地面,可怀中人还浑然不觉似的闭着眼睛不住尖叫,直到她的贴身宫女红着脸小声提醒了一句:“公主……”
闻言怀中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先是试探着将右眼打开一条缝,然后像被针扎到了一样猛地张开了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乎扇忽扇的,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暗青色的阴影,清丽透亮的眼珠像晨间的露水一般晶莹剔透,里面除了一丝迷茫,还有数不尽的光亮。
像夏日骄阳洒在微风轻拂的湖面上,星星点点全是耀眼的光彩。
我冷不丁被她眼中的光芒刺了一下,随即很快想起君臣有别四字,连忙回过神来将怀中人轻轻放到地上,而后后退一步拱手告罪道:“事出从权,还望公主恕臣冒犯之罪。”
借着俯身低头的功夫我急忙掩去了眼底的慌张和从双颊一直蔓延到耳根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