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贾母房中的外厅里说话。黛玉道:“老太太身上到底怎么样?平日里也睡不了这么多。”凤姐叹道:“自从娘娘薨了,老太太就一直好不利索。醒着的时候也老是唉声叹气的,大没有以前的欢快劲儿了。前儿倒还好,又是说说笑笑,又有胃口吃了点儿盐酥鸭子和粳米粥。昨儿又不好了,不知道今儿怎么样。”宝玉笑道:“这两天事儿多,老爷太太又老是不在家,老太太这儿一直都是姐姐照看着,又让姐姐辛苦了。”凤姐笑道:“这算什么。这一大家子我都照看几年了,别说这几天。倒是宝兄弟和妹妹们这两天没人管,有什么需要的还只管跟我说,再多拿出一份力气来照顾你们,这点本事只怕还有。”黛玉也笑道:“咱们家里事儿一多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人人向来都是乐意清闲的,只有凤姐姐倒爱忙。一忙起来就高兴得了不得,一高兴了就卖好儿。”宝玉也笑道:“咱们凤姐姐是‘女中豪杰’,没点儿事情就看不出来,一有事儿了就显本领了!”凤姐指着他二人笑道:“两个‘小冤家’,今儿个不闹了倒合起伙儿来拿我开心了。”三人正说笑,凤姐忽然想起还未喝茶,便叫琥珀:“给二爷和林姑娘沏茶来。”琥珀从里屋出来,向凤姐道:“老太太醒了。”宝、黛二人一听说贾母醒了,连忙跟着凤姐进里屋来给贾母请安。贾母一见他二人来了,自是欢喜。一时梳洗完毕,鸳鸯摆上精致小菜,贾母便叫宝玉、黛玉、凤姐一同陪吃。凤姐笑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就不吃了。老太太今儿个精神最好,你们陪老太太吃罢。”黛玉自来弱,只吃了半碗山楂小米粥也不吃了,便和凤姐一处喝茶。贾母正吃着,忽然想起一事问凤姐道:“我想起来了,宝玉他娘呢?昨天就没瞧见。”凤姐道:“昨天老太太您精神不好,躺了一整天。太太是从昨天就没露面,说是宫里有事儿,和姨妈一起去的。”贾母道:“元春的事儿到这会子应该快完了罢?再有事儿也没有一连两天不露面的道理。再说这事儿要姨太太干什么去?”凤姐想了想也不知,遂道:“这我也不知。不过太太之前说了,今儿个晚上就回来给老太太请安呢。”贾母神色凝重,也不言语。粥也忘了喝,还是宝玉叫了两声,方回过神来,道:“罢,罢。有事儿就罢了。今儿也不必来,等忙完了这阵子再说罢。”凤姐答应着。贾母吃毕饭,由宝、黛二人扶着也坐过去一处喝茶,凤姐陪着,大家说笑。一时闷了,便叫鸳鸯拿了骨牌来,一处抹骨牌。
且说贾赦此时正巧从贾母房外经过。原来他昨晚和那花二百两买来收在房里的女孩子嫣红喝了一夜酒,又喝了一个烂醉如泥。这会子由嫣红扶着,洗完脸,正在外头遛呢。不知怎么就遛到贾母的房前来。那贾赦酒意未醒,乱走一气,把府里转个遍也未能转回自己屋去。那嫣红也才来了几天,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只得随着贾赦走罢了,哪里知道这是贾母的屋子。贾赦醉也罢了,醉了又偏要唱曲儿,满嘴里唱的却是些粗鄙淫艳之调。嫣红听了颇觉不妥,便在旁劝。贾赦仗着是自己家,没人敢惹他,便吵道:“怕什么?这一个府……府都是咱们的,谁爱听就让他,他听……去,就是老太……太听见了,又能怎……怎么样?”可巧儿这时贾母正和宝、黛、凤抹骨牌,偏就听见了。气得说道:“这简直不要命了,家里多大的事儿不管不说,自己不往好了走,还连带着屋里老婆丫头一大片,如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孽障!”气得把手杖向地下一戳。黛玉和宝玉见贾母动怒,恐又添病,又是和贾母坐得最近,连忙扶着劝。凤姐也上来劝道:“老祖宗当心气坏了身子。大老爷一向嗜酒,脑筋又不甚清楚,八成是昨晚上又醉了一宿,才说起胡话来。老祖宗就别计较了。”贾母道:“你这个公公,哪一件事让我称心过?他还老是抱怨我偏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正说着,只听外面邢夫人远远地跑来喊贾赦。贾母听喊得这样急,遂和凤姐说道:“我们过去听听,好像有什么事。”凤姐答应着,便搀了贾母到窗跟前来。宝、黛二人也跟了过来。只听邢夫人叹了口气,道:“孙家捎信来,说迎丫头,没了!”屋里贾母一听,忙倒退了几步,懵住了。幸亏凤姐扶着,再看时,已是满眶眼泪,浑身颤抖。宝、黛一听这话,四目相视,也红了眼眶。屋外贾赦倒还没听清楚,邢夫人只得又说了一遍。说完方看见这是贾母房外。吓了一跳。于是拉了贾赦道:“这不是老太太的屋子么?你喝得这样醉,快回房去罢,当心老太太看见又有一场气生。”便要把贾赦拉回房去。贾赦忙放开邢夫人,板着脸道:“老太太如今起得晚,这会子恐怕还睡觉呢。你刚才说迎丫头没了,怎么没的?”邢夫人道:“孙家说,是痨病。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前儿就死了。听说……死的时候已有了身孕了呢。”贾赦冷笑道:“不争气的东西!痨病……哼!我把这丫头嫁到孙家去,就是让她去好好地给孙家当媳妇,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也算是有功,我欠孙家的债也就罢了。她又能有个依靠,我也省了这五百两银子了。本来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儿,生生地叫她那不争气的身子给毁了。怎么这丫头命就这么贱……”话还没完,贾赦背上早就给贾母拿手杖生生地杵了一下子。这倒把贾赦邢夫人并嫣红三人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