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穿堂风,凌珠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我、我……”她目光游移在洗衣房内,最终战战兢兢地望向角落里的捕鼠器,“老、老鼠?”
“嗯,还是一只很肥的老鼠呢。”男人畅快地笑了起来,走过去蹲下身准备开始处理死去的老鼠,“在坎城你要是不会杀老鼠生活可有得无奈了,所以这也算必备技能啦。杀死的老鼠也不能直接丢哦,毕竟这玩意脏得很,还会传播病毒,如果老鼠的尸体被其他老鼠吃了,按照坎城的老鼠数量弄得不好还有鼠疫,所以啊,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你来看看。”
凌珠战战兢兢走过去,方才无人知道那一个瞬间她把上午挑剔她的办公室主任想象成了那只老鼠,但是她依旧心中生出一些愧疚与自责,母亲总是教育她不要指望别人会生出善意为自己买单,她也一直努力不去责怪任何人,不去埋怨自己的境遇,只是安分地努力度过每一天。
方才她内心所想让她自己都有些不齿,但是那种羞愧也难宣之于口,她只能默默走到男人身边,看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老鼠还被压在捕鼠夹中间,肌肉组织最后驱动着身体时不时挣扎一下。男人从侧面打开捕鼠夹,翻了翻自己随着烟一起带上来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瓶喷雾:“捂一下嘴。”
凌珠连忙捂住口鼻,就看到白色的喷雾落在老鼠身上,像是一层细雪一般覆盖了灰褐色的皮毛,黑色的痛苦,连还在流血的口角位置也被喷上一层白霜。喷完之后,男人将用塑料袋将老鼠连着捕鼠器一起扎起来,提在手里晃了晃,耸了耸肩膀轻松地笑起来:“好了,现在把它丢在楼下垃圾桶就好了。”
“这、这是,什么?”凌珠看着男人手里的喷雾,有些好奇。
“这个啊?这是老鼠药,本地人叫这个‘珍珠粉’,喷上去就是白白的一层,有一点淡淡的鱼腥味。因为老鼠这种动物连自己同类的尸体都吃,为了防止蚕食同类可能引发的鼠害,我们只能把这些老鼠身上喷上珍珠粉,这样吃了这些老鼠的老鼠就会脱水最终渴死,身体也能比较快地风干。”
“嗯。”凌珠答应了一声,这种新奇的处理办法让她产生了些许兴趣,她好奇地接过喷雾,方才内心的不安与忏悔也就被瞬间遗忘了。
“凌珠,你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吗?”男人语气柔缓,他的善意与示好是如此鲜明而磊落地摆放在凌珠面前,就好像坎城为她呈上的第一件贡品。
见凌珠摇摇头,男人便继续说道:“凌珠,我希望记住,在坎城,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可以的前提是你知道后果,你知道这一切最终会带来什么。如果你可以接受最重的后果,那么无论你在坎城做了什么,坎城都不会质疑,它是一座,可以包容一切,可以为所有生物提供机会的美好的城市。”
“怎、怎么,可、可能……”凌珠笑了起来,她和男人并排走下楼,经过了刚才教导捕鼠的事情之后,她对这个陌生人明显卸下了最后的防备,“没、没、没有,那种,地方。”
“有哦,坎城就是,只是你还不认识它而已。这是全天下最公平的城市了,无论是老鼠、鱼,还是人类,只要你许愿,它就一定能满足你,只不过很多时候,很多人在许愿的那一刻,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愿望的分量,他们只是想要那个愿望中间很小的一部分,而只有当一切真正实现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始后悔。”男人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对了,你等会儿要去吃晚饭吗?”
虽然对对方尚未言明的邀请有些心动,凌珠还是压抑住自己想要赴约的心情,毕竟工作才是第一位的:“我、我等、等一下,去招、招聘,会看,看一看。”她停顿了一会,脸上泛起一片绯色,耳尖都跟着涨红,“明、明天,我请你,吃、吃午饭?”
“明天吗?”男人嘴角露出一个温暖阳光的笑容,与他颓废艳丽的气质恰好中和出独特的魅力,“好呀,你知道我住走廊尽头那一间,你就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上午都在房间里的。”
“好。”凌珠朝他认真点点头,接着略有点局促地摆摆手,咧嘴笑了起来:“明、明天见。”
男人也朝她摆摆手:“明天见,面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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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空气如此闷热,街上熙熙攘攘,坎城热闹得过分,从白天到黑夜,永远有无数人在任何一个角落忙碌,这种忙碌带着至死不休的癫狂,而凌珠的口吃则会打乱那种让人着迷的忙碌。所以坎城不欢迎她,不欢迎一个本能无法忙碌的凌珠。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刚刚才杀死了一只老鼠,凌珠总觉得那种熙熙攘攘的人声的底层似乎暗浮着老鼠啃噬木料发出的短促的声音,像是打字机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无休止地这样运作着。
下午的招聘会恰好就也在高新技术产业园内,就在管理办公室所在的高新技术展览馆B场馆里。经历了早上的事情,凌珠有些紧张,总害怕自己又遇上早上那个办公室主任。她有点不安地想要戴上耳机阻隔噪音,却看见前面新区的会展中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