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桶水对着女人兜头浇下。
那女人“嘤咛”了一声后,胸膛起伏,勉强地抬起了头,口中虚弱地骂了一句:“狗东西!”
人群中一股骚乱,泛起了惊讶之声。
那女人居然还没死。
只听那红衣头领呵呵冷笑了两声,说道:“命还真硬,如果你依旧没有什么要交待的,那就在这京师最繁华之处慢慢消磨到死吧!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干净!”
那人说话的声音清泠,不似一般太监的尖细,虽然冷,但却透着一股子柔,像清澈的溪水。
楚亦修暗道了一声可惜,这样的声音,却是从这样一个残忍的刽子手的身体里发出的,他用最美妙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一股怒气涌上心间,楚亦修在人群中高声喝道:“无论何故,将一女子赤身于大街示众,未免太令人不齿了!”
他声音一出,周遭的百姓纷纷转头看向他。敢于这样和权贵叫板,却是十分少见,百姓们纷纷退后了几步,表示和他划清关系。
楚亦修瞬间便暴露于人前了。
那几个蓝衣太监纷纷拔出腰刀,怒视着楚亦修,欲上前擒住他。
“慢着!”
只见那红衣太监头领抬手示意了一下,他的手下们便没有轻举妄动。
那红衣太监头领转过身来。
楚亦修楞住了。
这个太监居然画了妆。
楚亦修也曾见过男人化妆,但均是那些在戏台之上男扮女装的优伶。太监化妆却是头一次见。
只是他的妆容不浓不淡,在艳阳照耀之下,不显妖气,反倒显得气韵生动。
透过妆容,能看出那人的容貌底子也是很好的。一双剑眉上涂了不少眉粉,杏眼下是小巧的鼻子和有些丰润的嘴唇,涂满脂粉的脸部线条微微显得凌厉。
他从容地看着楚亦修,片刻,粉唇微启道:“你是哪里来的莽汉?要替这娼妇出头?”
楚亦修方才看得有些出了神,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询问自己,连忙应道:“你们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妇女!合该给她件衣衫蔽体才是。”
楚亦修自觉莽撞了,他并不知道这女子是善是恶?只是看不惯女人□□示众便冒冒失失地出了头。此时,有些进退两难。
听闻此言,那人高声笑了起来,声音比方才更多了些嘲弄:“你想给她衣衫蔽体,你心疼她吗?该不会是她的某个姘头吧!”
楚亦修自小养尊处优,金枝玉叶,从小到大听的尽是溢美逢迎之词,哪曾被人这样于大庭广众之下揶揄过,顿时,脸涨得通红,羞怒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只听得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明公公,请慎言。”
只见郑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那人见是郑为,客套地笑了下道:“哟,这不是郑头领吗?今儿也来看我这热闹?”
郑为道:“明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他走向那人,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那人一边听着,一边用目光打量着楚亦修。
这时连钰也找了过来,问道:“世子,他们没为难你吧?”
楚亦修轻轻地摇了摇头。
郑为和那位明公公耳语完毕,那明公公便走向楚亦修,上前作揖赔笑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小人方才多有得罪。”
楚亦修讪讪的,还欲替那女子争辩。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上前小声汇报:“总管,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死了?”
那明公公顾不得楚亦修,紧忙转回身去上前去探那女子鼻息,果然已死。
楚亦修心道,是个人被这样折磨半日,不死才怪。
可是明公公似是不甘心,只见他戴上了一副蚕丝手套,开始查看女子的尸体。
他用食指和中指在女子的左侧太阳穴处按压了三下,双指竟夹出了一根银针,针头处发黑,显然是啐了剧毒。
他问几个手下:“可曾看到是什么人下的手?”
那几个太监纷纷摇了摇头。
楚亦修也是一惊,暗道这银针是方才有人射入女人的体内的吗?
明公公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一个属下说道:“罢了,人已死,尸体处理了吧。”
然后,他又转头向楚亦修作揖道:“世子今日受惊了,不如由小人送世子回府吧。”
楚亦修面色不愉道:“不必劳烦了,郑为,连钰,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明公公看着几人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的毒针,他双眼睛眯了眯,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