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他摸下她的颈子。
想明白了,她连糊弄他的一声“嗯”也不想吭。
乾隆以为她身子不爽快,顿时有些悬心,手推推她的背,问:“烧更高了?”可是摸着她身上分明好些,身上暖一点,头上的热退了些。歇了小半日,她好多了。
“酉酉……”太久没跟她谈过心,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起头。跟军机大臣也好,跟封疆大吏也罢,甚至跟傅恒,他小舅子,都没这么难开口。
对他们,他只管圣口一开,要文治,要武功,要大捷,都不消他细说,短短几个字儿,他们便能领会到,尽心竭力照办。乾隆用的雍朝老臣都是先帝手里调.教好的,传到他手里,又接着帮他管教新臣,他登极十几年,没受过难。
他正失神,听外头一阵细碎的脚步,万应小声叫:“万岁爷?”
乾隆抬手敲了敲床棱,万应会意,继续说:“尹望山尹大人在旁边候着。”
皇帝想了想,这会儿天快黑了,尹望山求见,多半是傅恒的事儿有消息。皇后病着,不是紧要事儿,万应不肯来报。
“朕先去。”他的手仍在皇后背上拍一拍,帮她拉好衣裳,再小心掩上被子。
富察皇后趴着听着他在身边一阵窸窸窣窣,长腿迈下床搅起一阵风。想想他刚说的“朕先去”,又变回三个字儿,惜字如金,多一个字儿也不肯说。天将黑,不一会儿就是用膳的时辰,这个尹望山,八成又是他跟万应提前说好的脱身暗号。
她听他干脆利落的脚步迈出门,才翻身仰面躺着,想:哪用费这么大周折,谁还拦着不成?昨儿要走,她还不是老实跪着送他走,再往前说,他要来要走,她什么时候拦过。
魏佳氏晋贵人还是她帮着去求告的太后老佛爷。他自己不知道嚒?太后老佛爷每次都为他纳宫女闹不高兴,大选小选,那么多上三旗的姑娘不够他挑,非要从宫女里找,多半是他任性,兴致一来不管不顾就把人往床上捡,什么阿猫阿狗……
太后老佛爷不高兴,不能训皇帝儿子,就逮着皇后训,这些年,为了他后宫那些人,皇后挨了多少训!就这样还跟她遮遮掩掩,弄这些虚的。果然“夫妻同心”都是假的,戏词儿里、话本儿里编出来骗人的。
那他们年少时候的那些好时候哪?也是假的?现在她已经看不清他。那时候是不是哄着她去娘家混贴补?毕竟西二所的日子,没有她娘家的帮衬也能过,但是断断不会如弘历所喜的那般体面。
连他们仅有的那段好日子也疑心起来,她忍不住打个寒战。她们仅有的好日子……她怀孕时,大阿哥出生,她回家找母亲要银钱,被母亲和姐姐一顿数落。
道是闻所未闻,刚娶福晋,福晋的肚子还没动静,藩邸格格先大了肚子,就算是光头阿哥,也太草率,不把福晋家里放在眼里。富察酉酉好性,若是早告诉母亲姐姐,这小妾的孩子断断不能保到生。
那时也将当额娘的富察酉酉听了惊地肚子疼,那样也行嚒?大阿哥出生是那么可爱的小人儿,黑眼睛,淡淡的眉毛,跟他父亲有三分相似,酉酉身子重不便抱他,若不,她也想抚养他。
不过那时候富察酉酉就存下个疑虑,她夫君,是不当心,还是不把她当回事儿,顾惜她少?若说他对她说话做事,挑不出来什么,他话少,对西二所的人都少,对熹妃也少。相较起来,对福晋说的算多,夜里她算账时常在她身边时不时叫她一声:“酉酉。”
房中事,肯定是好的。年纪轻毛手毛脚,他过后又要就着灯捧着她的脸细看,红着脸问:“唇破了,疼嚒?”她能说什么?脸上不是最疼的,身上才疼,他自己那么多花样,自己不知道嚒?前脚折腾人,后脚再来问疼不疼,这不是假惺惺……
他年纪大些老成多了,像昨夜那么愣头青般的猴急,富察皇后许多年没见过了。保不齐是别处留情多,到她这儿“强弩之末”,自然就没劲道。可是昨儿不是从彦儿那儿来,一身没闻过的香……
不敢想,越想越难过,仰躺着眼泪就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头发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