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除了发热,你还有哪里不适?”
“萧公子?”
覃大夫左手端着一个药臼,右手握着一个药杵,顶着一脸疑问的表情迈出了门槛。
“国师大人,萧公子怎么不——”
“不…说…话…”
然而他脚步刚刚站定,就被眼前这一幕差点吓抽过去。
只见那身材欣长的徒弟将师父压在地上,将头深埋在师父颈间,单手环抱着师父的腰,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师父的手腕。
画面太过大逆不道,愣是把人至中年的覃大夫看瞎了眼。
下一刻,躺在地上的萧禾抬目望过来,虽然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一贯擅长看人识病的覃大夫却敏锐地到她身体僵硬,指尖微颤。
有可能是扭到腰了吧。
萧禾大概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人,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他昏倒了。”
覃大夫故作镇定地抬起头,看天看树看房屋,就是不看地上的两个人,“您不用说,我明白,我知道,我没看见。”
萧禾望着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覃大夫,眼神冷得像冰刀,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他真的昏倒了。”
“我被压着起不来,先生还不过来帮忙?”
覃大夫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真话,连忙放下手中药臼,上前拉起昏迷不醒的萧知弈。
待到覃大夫万分吃力地将人高马大的萧知弈搬上床榻,萧禾才抬脚走入屋内。
“哎哟喂,累死我了,这萧公子看着瘦,怎么那么重!”
“我算是知道国师大人您为什么起不来——”
他话没说完,就在瞥见萧禾不甚好的脸色的同时,立马将话锋突转,“我马上把脉!”
覃大夫坐在床边安静把脉,萧禾抱臂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落在那双眸紧闭的少年脸上。
他与六年前相比,变化实在巨大。
萧禾突然想起来,天缘观的无牵道长与她曾私下说过的一段话。
五位弟子各有所长,李志心善、勤劳,但太过仁慈;黎显武艺高,善谋,但脾性暴;郑珧贪吃、愚笨,但忠诚不阿;谢长渊记忆力惊人,却性冷无情。
无牵说他遇人识人无数,尘世之人谁也离不开贪嗔痴慢疑五字,可他唯独看不透这第三位道子——萧知弈。
他好像与这五个字一个都不相干,却又好像个个都占了。
不知是毫无所求,还是所求太多。
矛盾一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无牵的苦恼,那个时候的萧禾只漠不关心道:各有各路,由他去罢。
而如今,她依旧是如此看法。
来途不同,各去各路,人之所怨,由缘处之。
她于战场救下他,已是违背了初心,带在身侧抚养,已是仅存的仁慈。
她有她的事要做。
剩下的,随他吧。
“国师大人,萧公子只是外感风热之邪,您方才开的药方是对症的。”
萧禾点点头,见无大事便索性抬脚准备离开。
然而不想覃大夫却拦下了她,“国师大人——”
萧禾蹙眉,实在被他左一句国师大人,右一句国师大人惹得头疼,“先生,以后就唤我萧禾吧。”
覃大夫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国师大人的名讳,我等草民怎么可以随意唤出,这可是大不敬!”
见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萧禾抢先打断道:“那就只叫大人,还有何事?”
覃大夫笑眯眯地指着床榻上的萧知弈,又指了指桌上的端来的一盆热水和干净帕子,“大人,今日我那药童下山看他娘去了,医馆里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可萧工子如今高热不退,我又得去熬药,所以…您可以帮忙照看一下他吗?”
萧禾指节发出咔地一声脆响,心道自己对这位覃大夫是不是过于仁慈了?
覃大夫跟人精似的,察觉到萧禾不悦,正准备跟着陪笑时,恰好身后昏睡不醒的萧知弈发出呓语。
“不要离开我…”
覃大夫趁着萧禾的注意力被分散,连忙鞋底抹油就开溜。
“那就拜托大人您了!我一会就好!”
萧禾想走不成,只得退回房间,走到桌旁将布巾浸湿热水,再扭干折好,放在了萧知弈的额头上。
在动作间,她指尖无意触碰到那灼人温度,深感意外。
萧禾微微蹙眉,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在立夏节气病成这样。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联想起今日回山时,看见的浮玉殿门口那一片盖住了所有花卉的巨大雨布。
难道是他盖的?
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说好一会就回的覃大夫迟迟未归,萧禾只得再给萧知弈换次帕子。
然而她本想像上次一般盖在额头上就完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