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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能耐,前脚答应我走好科举再谈报仇的事情,后脚就把你二伯送到京都大牢里去?现在整个谢府就你二伯官职最高,他倒了,我们一家难道去喝西北风?”
在谢二伯入狱的当天,反应过来的谢明俊怒气冲冲找上了谢瑾言。
起先是皇帝召见谢家二房进宫,很快传来谢二伯入狱的消息。谢明俊一打听,竟是自己三弟主动去大理寺告发他二哥拐卖谢瑾言的不善之举、勾结贪污的不正作风、还有私下买卖官员位置的不忠行为。
就这样谢三爷大义灭亲,亲手将他二哥送进大牢。
谢明俊当时惊呆了,但等他回府和自己三弟对峙,竟发现其中掺有最大手笔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儿子。
“让我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先是挑拨你二伯和三伯的关系,又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找到你二伯的种种罪证,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将人送去大牢,好一出借刀杀人的手段。”
谢明俊声色俱厉。
谢瑾言却不慌不忙。
他冷静道:“父亲,我从未说过要走科举之路。”
谢明俊呆了呆,“那你之前和我说……”
谢瑾言:“我答应父亲自己的仇,自己报。”
谢明俊使劲抓了一下头发,终于想出一点可以反驳:“二房现在哭天喊地地冲到你祖父那边哭泣,和三房也撕得不得安宁,这就是你保证的不惊扰祖父、不惹我烦忧?”
谢瑾言给自家父亲递了一杯茶:“我未将此事告诉祖父,惊扰祖父的也不是我。至于那些在祖父病中试图强闯祖父屋子的不孝之人想必祖父心中也自有天平。父亲的话,若不插手此事,又如何会有烦忧?”
也许曾经的谢瑾言光风霁月,但曾淌过泥泞的他早就不那么干净。若是狠起来,骨子里也透着三分狼性,只是在沉香面前,他一直都是一个温顺的、体贴的、披着羊皮的豺狼。
“那谢府呢?”谢明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不快,“谢家闹成这样,被人看笑话。谢瑾言你是完全不为谢家考虑吗?”
“为官者不为结党营私、不为贪污受贿、不为敛财囤地,当以爱民、治世、忠君为己任。这是谢家的家规,离家十年,可我都还记得。”
谢瑾言仰头,看向两鬓已斑白的父亲:“父亲可曾听过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的典故?可曾听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那个人如今下场,不过咎由自取而已,还是父亲以为离了那个人,七尺男儿,会无立足之地?”
黄昏的光线忽明忽暗,照在谢明俊的脸上,印出他脸庞因仕途不顺、生活不宁被岁月磋磨出的参差纹路上,像是一块被谢瑾言赤裸裸揭开的遮羞布。
他深吸几口气,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这时有小厮通传:“小少爷,净思居请您过去一趟。”
净思居是谢瑾言祖父住的院落。
谢瑾言点头:“我知道了。”
谢明俊瞥谢瑾言一眼,见他并无慌乱,忍不住道:“你在我面前巧舌如簧,看去了你祖父面前如何解释。”
谢瑾言没有再看谢明俊,他对他算是彻底失望了。也许曾经直谏高堂的谢父还有三分骨气,十年窝在谢家后宅,只剩下泥塑起的一身软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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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言到净思居的时候,外头乌泱泱跪了一众人,基本都是二房的女眷。
谢瑾言有些意外,问小厮:“怎么都在外面?”
小厮答:“她们想见老爷,可通传后没得允许。”
谢瑾言感觉到有一道明显带着恶意的目光在背后盯着自己,他回头,是二房的正室薛氏。
薛氏见谢瑾言回头,眼神猛地闪烁一下,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来,她将姿态做得很低: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几年二房对大房也多有照拂,当年的事情是你二伯糊涂心办了糊涂事,如今他也得了教训。所以,瑾言能不能请你进去时候和父亲说几句好话……”
“薛氏,”谢瑾言面无表情看她做作的姿态,未等她将话说完便说道:“你以为祖父对这些真的毫不知情吗?”
薛氏脸白了白,咬了咬唇不吭声了。
谢瑾言和在旁边守着的杨朔点了点头,进到里屋。
谢正德脸色苍白,却衣着整齐,端坐在炕前,他腰挺得极直,眼睛炯炯有神,即使在病中也有着坚毅的精神劲头,身前摆了一盘棋,见谢瑾言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瑾言,回来了啊。来,陪我这个老人家下盘棋,看看这些年有什么长进没有。”
谢瑾言依言而做。
他回谢府时就来净思居探望过几次祖父,但当时祖父尚在病中,时醒时迷,没有让他进来过。
所以谢瑾言对祖父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那个一代大儒,公正睿智的样子。
如今对视而坐,谢瑾言弯了弯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