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隐形的线,只好作罢。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月娇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她的胳膊上,袖子没能完全遮挡的地方若隐若现地透着几块淤青,而她虽泪痕满面,嘴角却是弯着的。她走向角落里一个硕大的瓦罐,毫不费力地搬开上面沉甸甸的盖子,往里面加了些细细的,如面粉一般的粉末,并用力晃了晃罐身。做完这一切后,月娇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清洗了一下手掌,就出门去了。
莫炬野不清楚她往里面加了些什么,她凑过去想一探究竟,但手指刚触碰到盖子就穿了过去。她只好收回手,这才想起来她在这里无法触摸实体。
眼前的画面突然抽离,像是下一个空间在艰难地扭转过来。随着红光一闪,下一个画面跃入眼帘:热闹非凡的祭月节已然过去,雪花飘飞着,一切忽然从人声鼎沸的喧闹埋入寂冷的白雪中。只见在一片银装素裹里,月娇身穿单薄的素衣,正跪在屋子里。家家的门户上都贴了自己裁剪的红宣,给白雪皑皑添了几分俏丽的艳色,只有她的门扉上一片惨淡的素白,两缕像是从布料上随意撕下来的破白布条随着呼啸的北风而吹得不住颤抖。
屋内,女孩毫无顾忌的啜泣声与众人温言软语的安抚透过凝着白霜的窗棂传入莫炬野的耳中。月娇哭得伤心,泪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流下,而之前见过的林姨搂着她的肩膀,眼眶也红了:“小月儿,唉,小月儿,苦命的孩子!你娘走得那样早,如今爹也去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又有一个年长的妇人叹道:“不是我冒犯死者,那李老头也真不是个东西,成天除了喝酒打孩子,什么也不会,只是苦了我们小月儿,年纪轻轻就无所依靠了。”
处于谈论中心的月娇只是流着泪静静听着,她久久跪在牌位前,宛如风暴中心一尊凝固了的石像。
待到众人散去后,月娇才缓慢地站起身。天寒地冻,地上凉得刺骨,她站起来时显然腿被冻伤了,走了一步就摔倒在了地上。但她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尝试爬起来未果后,一寸寸在地上爬着爬到了那些姨叔们带来的慰问品边,抓起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就往自己嘴里塞。
明明是那样无味,冷硬的黑面馒头,她却吃得那样狼吞虎咽,几乎是报复性地大口吃着,冰碴在牙齿碰撞之间飞得到处都是。她一边吃,眼泪一边流,却看不出丝毫悲意,只有畅快淋漓的放纵感。
“死了……终于死了……”
月娇喃喃自语着。要不是莫炬野是修真者,耳力过人,她都会以为那是自己的幻听: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反而像是心跳在说话。
她吃完那个馒头后就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扶着墙小步挪进房间里,手被冰凉的墙壁冻得通红。莫炬野仍然尝试和她一起进去,这次很顺利,没有任何阻力就进了房间。
整个朴素灰败的房间内,一具草席裹着的尸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月娇来到那具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前,凝视了他许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莫炬野现在有点明白了,这些画面都是关于这个叫月娇的女孩的记忆碎片,也就是说,月娇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可她只是一介凡人,一点灵根都没有,所处的地界也不会有魔修闲得无聊来教她入魔。至少直到现在,她都只是众生中一个最最普通的人,似乎未来的路也只会是一眼能望到头。
若她真是幕后黑手,又为何要让莫炬野看到这些?
此时画面一片了空茫的白,像是其主人沉入了短暂而混乱的梦境漩涡中。莫炬野耐心地等待着,她除了耐心等待也别无选择。
终于,下一个场景出现在莫炬野眼前,与前一个画面一片凄凉,寂静的的白相反,这里锣鼓喧天,张灯结彩,目光所及都是耀眼的红色,其中最为显眼的,无疑是戴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的新娘。
无关直觉,莫炬野知道那就是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