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的天,阴晴毫无定数,分明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说变脸就变脸,砸起豆大的雨珠子。
宋辞被困在宫中耽搁了行程,站在连廊看水滴串联成线,心焦不已。
“小姐,回房吧!外面潮气重,站久染湿衣衫,穿着该不舒服了!”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杏眸中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令人探不出内情。
结合噼里啪啦的雨声,只听她低唤一句:“芳菲……”
“嗯?”
短暂空了半晌,对话才重新得以继续:“今早大理寺卿来向皇上回禀,说那刺客的身份,查验清楚了。”
芳菲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语气略显犹豫:“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包天?”
“他们说……”宋辞嗤笑一声,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讽刺:“那刺客是鹘族人,还趁机挖出一系列鹘王室与大皇子的交情往来,甚至连伪装多年假装保持中立的恒宁侯,都被拆穿成了大皇子党!”
芳菲还是不太懂:“大理寺明察秋毫,通过抽丝一步步验明身份,抓出真凶,这不是好事吗?”
“要是抓对人,那自然是好事!”宋辞俏眉紧蹙,满是不甘心与倔强:“可我见过那刺客,也曾在北境亲身与鹘人打过交道。”
“他根本就不是鹘人!长相不一样,用的兵器也不一样!连禁军统领听了都直摇头,说那刺客虽不是西丘人,但看起来也绝不像鹘人!”
说至气处,她转过来直直面对芳菲,两只手在半空中交叠拍撞:“你知道吗?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给出所谓的查验结果后,大理寺居然直接将尸身给处理掉了!”
“这说明什么?”
“这代表他们心虚了!在销毁证据!”
她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双臂往身前一叉,小幅度来回踱步:“亏我还约好了夕夜,想让他帮忙判断一下刺客的身份。”
“这下好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把我们双双困住。他进不来,我出不去!竟直接叫大理寺那边给草率结案了!”
芳菲听到陌生又有些奇怪的名字,不禁压低声音,发问:“夕夜?”
宋辞叹了口气,放下环在胸前的手臂,前后与她介绍一番。
夕夜,鹘族十九王子,也是鹘王最小的儿子。曾经在北境以安夜的身份接近宋辞,目的是想亲手除掉萧让尘,以在大皇子面前邀功。
当时的大皇子为废太子,二皇子位居东宫。萧让尘则厌烦了被迫担负江山的重任,好不容易守到皇帝后继有人,立刻将麟符交还回去,卸任监国,为二皇子换来一块龙符,自己避嫌的躲到清幽北境。
谁成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对倒霉催的兄弟,一个被废想要东山再起,一个身为储君多疑,忌惮权臣,最后双双把手伸向萧让尘,企图将他在边境角落处理掉,再继续下一步的谋划。
大皇子其人不仅手腕狠辣,做事还颇为谨慎。
他知道这种事不好亲自动手,万一东窗事发,罪名落在身上那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所以他想到伙同夕夜,让他代为谋害。事成后,二皇子少了最强助力,他再徐徐图之……待皇帝百年后荣登大宝,允诺割给夕夜几座城池作为酬劳。
小王子夕夜因生长环境所迫,急于向父兄证明自己,做事免不了冒进喜功,头脑过于简单……
最后不仅他没下手,让二皇子抢了先。更倒霉的是,还被萧让尘察觉,将他抓获反复攻心。
夕夜与大皇子本也没什么过硬交情,无非是因利而聚。
眼见大皇子二皇子纷纷倒台,萧让尘重新得势。外加王府麾下的门客手段非凡,没两日就把这单纯的王子策反,成了摄政王府的人,与他结成合作。
宋辞此次便是想叫他这个真鹘族人来辨认一下,看那刺客究竟是大皇子在鹘族旁的同谋?亦或者压根不是鹘人。
即便认完也无法笃定的找出主使,但至少多得一个对的线索,就多缩短一分抵达终点的距离。
有时候破案就是这样,一条两条线索或许单薄。等线索多了,五条,十条,二十条……桩桩件件拼凑到一起,就算是堆,也能堆出个八九不离十。
芳菲听完,恍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大理寺那边已经将尸首处理掉了,若真有岔子也是无从对证!后面咱们该怎么办呢小姐?”
宋辞摊了摊手:“尸首在的时候还能争分夺秒,如今不在了,倒也不急于一时了。”
“等雨停吧。”
“夕夜我是一定要见的!拿不出人,画画总会吧?”
“准备笔墨!”
“我要将那人的体貌与服饰,还有兵器,全部都画出来!”
屋内,宋辞听着滴答声持笔挥洒,废纸团抛在地上一个又一个……
屋外晶莹的水滴顺房瓦的凹陷垂下,落在地上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