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接连不断地在我耳畔响起,浓重的血腥味在密闭的房间里弥漫,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丽塔......”
“妈妈......妈妈......”
我顾不上自己吓到僵直的肌肉,蹒跚着跑向床边。伸手触碰,那被铁锈红色的液体浸湿的床垫上,母亲冰冷地躺着,她双眼圆睁,早已被死亡笼罩。
雷声肆虐,狂风咆哮,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我的身上。我躲在漆黑的小巷里,瑟瑟发抖,咸咸的温热液体混着雨水从我脸上划落。
如果这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
我睁开眼,熟悉的淡绿色天花板和水晶吊灯令我长舒一口气。心跳如擂鼓,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侧身打开床头灯,温暖的光芒瞬间填满卧室。
我早已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噩梦了,更不清楚梦中场景是虚幻抑或是真实的记忆碎片,但我醒来后的那种心悸和钻心的痛苦绝不作假。
蓦地,我的手摸到一片濡湿,梦中黏腻腥气的红色液体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一阵凉意爬上我的脊背。我触电般从被窝里弹起,站在床边定了定神,这才看清只是床头柜上的水杯倒翻在床,打湿了被褥。
桌上电子时钟显示,现在凌晨2点20分。整个小镇还在安眠。
睡意全消的我来到书桌前,寻找救赎般地打开了电脑里的电子邮箱。在一众学校通知以及垃圾邮件中,我精准找到了那封被我标记的重要邮件。点开内容,信息依然停留在我最后发的感谢信上。
我将滚动条拉到最底,翻看起那封早已能背下来的邮件。
标题:回复《埃尔帕索萨莫特街道入室杀人案》细节求知
发件人:哈维尔.古兹警长
时间:2012年6月3日
收件人:特丽丝塔.帕里什
尊敬的帕里什小姐,
您询问的案件细节部分属于机密,恕我无法一一回答。以下为我整理后可告知的内容:
1.您的母亲萨拉.李女士于2001年于一起入室杀人案件中被害,由于被害人的遗体肢体残缺,暂无法确认最终死因。
2.现场无翻找痕迹,无财物丢失,推断凶手并非求财。
3.鉴识人员从卧室地板上提取到除被害人外的DNA,属于一名叫胡安.加西亚的帮派分子(照片请于附件中查收),其曾与您父亲隶属同一帮派且自案发后行踪彻底消失。警方不排除此案件与您父亲卷入的火拼案相关。
4.案发次日,年仅九岁的您因高烧昏倒于街边,而非案发现场。遗憾的是清醒后,您因罹患创伤后应激障碍,对于案发当时毫无记忆。据我们了解,您在昏迷中曾多次提及“卢瑟”这个名字,但经排查,我们并未锁定到相关嫌疑人员。
此案凶手仍逍遥法外,我代替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市警局感谢您的配合——若您想起任何当年案发时的情况,请及时联系我们。
注意:请勿主动寻找该嫌疑人踪迹,发照片的初衷是希望您能恢复记忆且防止其出现在您身边对您不利!
最后,我们对您的损失表示诚挚哀悼!
……
我的母亲死于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这是身边人告诉我的。我在医院醒来后,记忆产生了大段的空白,只记得父亲刚死于一场帮派间的街头火拼,但其实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回想童年,混乱不堪的街头最先浮上记忆,父亲自从加入当地帮派就很少回家,只剩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但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我早就受够了他每晚醉醺醺地回家来,甚至对我和母亲动手。也许这么说很冷血,但我对他的死亡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他冲回家中抢走母亲辛苦钱的那个下午,我便默认自己没有父亲了。
我与母亲长得很像,随了她不少亚裔的面部特征,尤其那双杏眼,几乎一模一样,对于幼小的我来说,母亲就是我的一切。即使在我最疯狂的梦里,我也想不到母亲会被如此残忍地杀害,她的下半部分身躯至今仍未被寻回。
我是唯一可能的目击证人,可母亲死亡的真相却没有在我记忆里留下一丝一毫痕迹。我不断逼迫自己回想那晚的情形,可除了迎来一次次的精神崩溃,一点儿用没有。那之后,一些模糊、不知所谓的噩梦开始时常在夜晚光临,我挣扎,痛哭,可再也没有母亲握着我的手给我唱摇篮曲了。
没有我的证词加之嫌疑人又销声匿迹,案件就此成了悬案。葬礼后,我被素未谋面的爷爷马汀.帕里什带回了他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家中。
我想我父亲的冷漠大约就是从爷爷这里遗传到的。随着我逐渐长大,我和爷爷却始终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恰好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就连邻居亨弗利夫妇——戴维和埃莉诺都比他要关心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