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阳十一年,霜降。
深秋的露水厚重,雾气阻挡了清晨的太阳。寒气凝结,冷风袭人。
侍女问了礼,端着姜挽挑剩下的簪子退了出去,还未走远便忍不住和小姐妹窃语起来。
“可惜了公主这大好的年华,要遭在那洵邑四皇子的手上。”
“谁说不是呢,那四皇子性情孤僻,心眼子还多,公主这一去肯定不好过。”
“没办法,谁让咱们败了呢。三月前公主射他的那一箭……哎,以前不信命,哪曾想风水轮流转……”
…
红帐随风动了动,姜挽轻抿了一下胭纸,缓缓戴上了帘珠,黄铜镜映着满室的喜庆,更照出了一副绝美的容颜。镜中的美人娉婷袅娜,纤眉朱唇,皮肤瓷白,一颦一笑间皆是动人。
小昭扶着姜挽往外走,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没有人回头。
鄀川帝已在宫门口等候良久,身上的龙袍沾了露水,眉眼微蹙,他沉声道,“是父皇不好,让你受这般苦,你且等两年,父皇一定接你回来。”
“多谢父皇。”姜挽语气里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悲喜。
皇后站在不远处,不似皇帝的关心,神色淡淡,“阿挽,照顾好自己。”
姜挽浅笑了一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浊云飘在半空,秋风萧瑟,好似快下雨了。日子是找大师专门算过的,说此时是吉时,不曾想却是这般萧条。
湿润的冷风从领口灌入,姜挽摇了摇圆扇,不动声色的看向挂满火红绸缎的马车。
踏风而立,华丽至极。
和周围格格不入。
寒风吹的大红灯笼摇摇欲坠,姜挽不着痕迹的扯了一下嘴角,讥诮。
出了这个宫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洵邑和鄀川停战和亲,表面上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实则是报复四年前鄀川侵占城池,逼其称臣纳税,勒令萧呈作为质子等无理行为。
这四年来和萧呈的恩恩怨怨早已说不清,刻进骨子里的恨意不是片刻能够消除的。
隋阳七年,洵邑兵败,萧呈作为质子入宫,饱受了各种冷眼和折磨,其中对他最狠的当属姜挽。
在未入宫之前萧呈乃是各家武将都夸赞的将帅之才,泊晋之战更是让年仅十六岁的他名扬大陆。
当时洵邑和鄀川在泊晋僵持了好几个月,是他带着一支仅有六千人的队伍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从侧面攻破了传言中那“坚不可摧”的防线。
可惜两国交战不是一朝一夕,亦或是单打一场就能决出胜负的,鄀川援兵来得及时,终究是寡不敌众,遗憾兵败。
这一战成就了他的同时也摧毁了他,自此深宫四年载,英才没落 。
姜挽压下心中的思绪,向鄀川帝和皇后问了礼,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周围叮嘱的声音依旧在继续,但是她已全然听不进去。干脆掀下帘子闭上眼,任由外头的人交接事宜。
宫婢们看着放下的车帘,痛心疾首的看向小昭,很是不舍。
小昭又怎么不懂她们眼中表达的意思,心疼公主罢了。姜挽贵为公主却不骄纵,宫中很多人都喜欢她。
三个月前。
沉寂四年的洵邑忽然发兵鄀川边境,萧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和他们里应外合,从层层□□的皇宫里逃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当晚姜挽发现了端倪,在西门射出了一箭,正中其心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呈必死无疑的时候,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五个月后萧呈挂了帅出现在了战场上,率领大军打的鄀川节节败退。
最后是林觉带着八方营的人拼死抵抗,双方僵持了很久,最终选择了议和。
说得好听是议和,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真要继续打下去,最终败的只会是鄀川。
洵邑的做法和当年鄀川几乎相似,拿回自己原本的城池后还割占了鄀川的土地,点名姜挽和亲。
而联姻对象正是萧呈,那个在鄀川深宫饱受摧残的质子。
这下所有人都为姜挽捏了一把汗,两人不和是明面上的,姜挽嫁过去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从小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母乃一国之后,膝下只有她这一女,若不是这一战,身份地位绝对不是萧呈够得上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和林觉小侯爷在一起,毕竟两人郎才女貌,青梅竹马,民间画本子都是一沓。
却没想……
萧呈虽然年少成名,但其生母是蕴州歌姬,在其六岁时便被打入冷宫,之后再无音讯。
都为皇家子嗣,但命运截然不同。此举很明显就是为了羞辱鄀川。
姜挽拨弄了两下面前的珠帘,闭上眼,听着外头的太监宣读诏令。
“奉天承运,诏曰,兹有栖棠公主姜挽,